“本王许你三个愿望,你就让本王陪你出宫走走?”
“我的愿望就是如此,你就陪我出出宫走走嘛”
无寒一直致力于抓捕复炀,并无心他事,但他看到蝶然眉宇间似有悲色,觉得她定是心中郁闷想出宫走走,便心软应允了。
“孤最多一个时辰”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集市应是人声鼎沸,可此时却如死城一般寂静,这是无寒始料未及的景象。
“好心的哥哥姐姐,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一个约摸十来岁,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突然冲到蝶然面前,跪着祈求道。
蝶然并没有把手中的吃食给小男孩,而是先看了眼无寒。
“我们要给他吗?”
无寒显然被问愣了,疑惑了片刻,才道。
“你愿给就给”
蝶然拿出银两,递到孩子手中,可孩子并未接过,而是开口道。
“姐姐,我不要钱,你给我点吃的吧”
“有了钱,就可以自己买吃的了呀”
蝶然说罢,又看向无寒。
“现在钱买不到东西了,没人愿意卖吃的给我的了,求求你姐姐,给我些吃得,求求姐姐了”
“钱为何买不到吃的?”
无寒不解地问道。
“听身边的长辈们说,是为了抓宵王,把整个宵国都关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不给吃的喝的,就想饿死我们”
“本王,我何时说过要饿死你们”
“哥哥,你肯定没有说过呀,听说是子桑国的大王要饿死我们”
孩子边说还边抹眼角的泪水。
蝶然蹲下身去,心疼地扶住小男孩的双肩。
“姐姐这有些吃食,你拿去吧”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姐姐你这么漂亮,你将来肯定会有好报的”
小男孩连连道谢后,就欢欣鼓舞地跑开了。
“你今日约我出宫,就是为了这个”
无寒已经明了蝶然为何邀他出宫的目的,心中不悦地道。
蝶然因自己失去嗅觉,情绪低落了一整天,就出宫散散心。
可是到了宫外,她才知道,虽然如今天下一统,但是无寒为了抓捕宵王,无心百姓生计,宵国百姓生存艰难。
若是蝶然刚认识无寒,她肯定会觉得是无寒故意为之,但是经历了无寒的梦魇后,她相信无寒不是暴戾恣睢之人,故想引无寒亲眼看看宵国百姓现状。
“宵王确实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但是宵国的百姓是无辜的”
“本王没有下令要宵国百姓的性命”
“宵国现在到处都是宵王的通缉令,也到处都是追查他的士兵,宵国百姓根本无法正常往来,加之城门紧闭,宵国国内也会断了物资往来,所以宵国国民才会认为是你要把他们困死在宵国内的”
“孤本王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宵王逃出宵国境内”
“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如果宵王真在宵国,应该早就找到了,宵国如果还是如此兵荒马乱,城门紧闭,宵国的百姓就真的很难活下去了,我求你……”
“从前你为了年氏,为了荣傲,可以耗尽灵力,现在又为了宵国百姓,费尽心力地求本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寒便未等蝶然把话说完,就气愤地打断她道。
蝶然被无寒突然地发火给震到了。
“无寒,你怎么了?”
“本王出宫的时辰已经够了”
说罢,无寒转身就走。
蝶然见状,立刻上前拦住无寒。
“宵国再这样下去,真的就变成一座死城了”
“那与本王何干”
无寒依然气愤地道。
“你并不是不顾百姓生死的人,只要你下令,宵国的百姓就会有救的”
“那本王不救呢?你这蝶妖,又要做什么?为了她们,再次耗尽灵力,还是说杀了本王也未尝不可”
蝶然不知道无寒为何如此生气,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平息无寒的怒气,只得后退几步。
无寒抓住后退的粉蝶,依然怒不可遏地道:
“一朵花,一棵树,荣傲,年氏族人,还有这些百姓,你都可以去救,那本王呢?你救本王又是为何?本王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蝶然的手臂被无寒捏的生疼,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无寒见此,心中不忍,才松开了手,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本王不是许你三个愿望吗?你大可以用此,让本王遂了你的心愿”
“宵王是你的仇人,他作恶多端,残害无辜,就算在我眼里,他也是该杀之人,所以我并不想强迫你放弃,我之所以带你出宫,是因为我相信,你并不知宵国如今是何景象,要是你亲眼所见,你肯定不会置宵国的百姓不顾”
无寒听闻,情绪才稍有缓和。
“你以前不是说本王没有人性,要杀了本王吗?”
无寒明显语气软了下来。
粉蝶被抓住错处,语气诚恳,满怀歉意地道。
“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不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冷冰冰地样子,故意说些话来吓我”
“是你自己胆子小,干本王何事”
无寒说完,背过身,随即嘴角便微微上扬,然后故意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蝶然立刻追了上去。
“哎,无寒,你到底能不能开城门啊”
“你这只傻蝴蝶,自己想,今日这一出是跟哪里学来的”
“是长公主,跟长公主学的”
人烟稀少的管道上,懿国浩浩荡荡的军队有条不紊地行进着,除了军队行进时发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外,就只听到管道两旁的树林中传来的鸟鸣声。
无寒知再在宵国呆下去,也找不到复炀的踪迹,便只好先动身回到懿国,完成一统的大典。
队伍行到一路边满是荒草的宽阔之处,便瞧见一绿色身影在风中摇曳,面对声势浩大的队列,也仍面不改色的立在管道中间。
前行的士兵害怕是刺客,立刻上前,将其围了起来。
“子桑无寒,当年影迎台之事,你可愿听我一言”
无寒闻言,立刻掀开车帘,走到来人面前,蝶然也紧随其后。
蝶然看清来人,心里讶然道。
“年夫人,她这么来这?她该不会是想杀无寒吧?”
想到此处,蝶然飞身到年夫人面前,张开手臂。
“无寒,你放了年夫人吧,她杀不了你的”
“蝶姑娘,我来这,只是想和无寒说一些往事,没事的”
无寒抬手示意,士兵们便收回兵器。
“当年你与傲儿交好,老年便故意利用傲儿的及冠之礼,引你前来,给你下了控制人心的蛊虫”
无寒虽面上毫无波澜,但想到自己就是因为被蛊虫控制,做出那些悔恨终身之事,便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如今,老年已被你亲手所杀,但真正该死之人,是我”
无寒听闻,怒瞪着年夫人。
“因为我,老年那个傻子才会被霄王威胁,违背自己的意愿,给你服下了蛊虫”
“你今日来,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无寒语气冷到极点,影迎台背后的推手,他都不会放过,包括他自己。
“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但傲儿,他从始至终都不知情,他不该受我连累,受年氏族人连累,还请你放了他”
蝶然闻言,才知荣傲仍在无寒手里,难怪她用铜镜也唤不来荣傲。
“我做下的罪孽,就算下地狱,也自是我该承受的恶果,但傲儿他,不该因此被困一生”
“已犯下的罪孽,你承受不了”
无寒一字一句地怒吼而出,冷冽地看着年夫人道。
“无寒,你冷静一下”
蝶然扑倒无寒身前,拉住无寒。
“年夫人,年城主,他们当年也是被霄王控制,情非得已才会如此”
“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就可以吗?我的父王母后,哥哥他们就该死吗?”
无寒甩开蝶然,唤出利剑,直指年夫人。
就在剑离年夫人喉咙只有一毫厘之时,被被一股力量停住。
蝶然趁此,立刻从无寒剑下拉走年夫人,护在自己身后。
一声巨响,一直被队列押着的一个密不透风地黑金箱子嘭地炸开,一青色身影破箱而出,飞身到了年夫人身前。
士兵见状,立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围了起来。
“糖郎,你没事吧?”
蝶然先是惊讶荣傲突然地出现,但看到他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立刻担忧地扶住单膝跪地荣傲。
“傲儿,你这是何必,我就算死在无寒剑下,也是我应还的债,你强行冲破禁制,会损坏筋脉的”
蝶然赶紧用疗愈术给荣傲疗伤,暂时稳住他筋脉不受损害。
士兵们想上前抓捕逃出的荣傲,却被无寒阻止。
年夫人见蝶然已经稳住荣傲的心脉,才放下心来,却突然跪倒在地。
众人都被年夫人这一行为惊地面面相觑。
这可是生来尊贵,一生高贵,从未对他人卑躬屈膝过的年夫人,怎会屈膝下跪,何人又值得她跪。
荣傲和蝶然立刻想要扶起年夫人。
年夫人拍了拍无寒的肩膀。
“这是我欠的债,我早该还了”
荣傲知年夫人所想,并蹲在年夫人身旁,守着年夫人。
影迎台之后,他的义母一直郁结于心,他也时常看到义母因此与义父常年置气。
他的义母在心中已经对影迎台被害的众人,对无寒忏悔了千百回。
年夫人这一跪,不是祈求无寒饶恕,而是跪的影迎台无辜枉死的亡灵。
年夫人像是祭拜亡灵般,满目悲切地磕了三个响头。
年夫人在荣傲地掺扶下缓缓起身。
“当年我本该去祭拜,但我又有何面目前去祭拜,今日我就一将死之人,就算得不到他们的原谅,也可等到了黄泉,再去赔罪了”
年夫人自嘲地对荣傲道,随即强提一口气,面朝无寒道。
“无寒,今日我前来,确有私心,傲儿他一直视你为平生知己,但确因我和老年,你与他却成陌路,甚至是仇敌,老妇不奢求你与傲儿能似从前般心照神交,只愿你与他不再相生怨恨,能各自安好”
话音刚闭,年夫人便浑身酸软,向后倒去,原本拉着他的荣傲,立刻随着她蹲下身子,将年夫人靠在他的胸膛,强行给她渡气。
可荣傲所渡之气,就像滴水入海,激不起年夫人的任何气息。
年夫人抓住荣傲的手。
“傲儿,没用的”
荣傲心中悲恸欲绝,根本不顾年夫人的阻止,还是自顾自地在旁渡气。
“不会的,义母,你不会有事的”
看到双眼猩红,惊慌失措地荣傲,蝶然赶紧过去安抚道。
“糖郎,让我来,我来试试”
可刚刚才耗损妖力给荣傲疗伤的蝶然,此时已经力量耗竭,故才刚动用妖力片刻,便额头渗出汉珠,身子不稳起来。
“不用了,我服用了枯灵丹”
年夫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拉住蝶然地手道。
“枯灵丹,为什么?”
“傲儿,义母太累了,就让义母软弱这一次吧,你这一生,终是被老年、被我所误,以后,年氏族人的生死荣辱与你无关。”
年夫人已气若游丝,但仍强撑着道。
“我和老年不奢望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要好好活着,去见你想见的山,看你想看的水,”
年夫人的手无力地从荣傲手中滑下。
秋风拂过,荒草乱飞,荣傲面色平静,双眼空洞地抱起年夫人,一言不发,只是自顾地走着。
蝶然心中悲痛,不自觉地想跟上荣傲,手却被人拉住,蓦然回头,便对上无寒那泛红湿润的眼睛。
她从未在无寒脸上看到过如此情绪,不是愤恨,不是阴冷,是无助与不舍。
“我会回来的”
无寒并未出言挽留她,但蝶然却想告诉无寒,她会回来。
无寒松了手,转身,不想让蝶然看到自己此时脆弱的情绪。
蝶然望了眼无寒转身后的背影,心中莫名难受,但荣傲身负重伤,又痛失至亲,她又怎忍留荣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