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国不利?太后做下那等事,她也未曾考虑国家,难道,死去的人便是活该吗?那些数以万计的士兵呢,他们为了什么?他们是大兖的子民,便活该为了上位者的阴谋牺牲性命吗?谢将军是不是也认为,像他们这样的蝼蚁,就该被踩在脚下,任你们践踏?”
楚幽辞越说越激动,眼眶有些晶莹,她慌忙转过身,却被谢寒州看个正着,有些恍然,想到她的处境,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想到那些艰难时刻,他也心有戚戚。
努力克制着想去为她擦眼泪,不想被她误会,他解释道:“郡主,你误会了,我虽出身世家,如今身处高位,却与他们并不相同,谢家数代从军,我的祖辈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我能活到今日,也多亏了那些士兵们,我又怎么会不理解他们的不易?郡主去过边关,对于百姓的苦楚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你我皆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若想摆脱桎梏,千难万难,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
“所以,你便要放弃了?斗不过,你就加入他们?难怪年纪轻轻便成了陛下的心腹。”楚幽辞无不讽刺的说着,心中暗想,真是看错人了,原以为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不想竟是个怂货。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谢寒州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郡主对我误会太深,我并非放弃报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非一朝一夕能成事,郡主得耐心一些。”
楚幽辞斜睨了他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谢将军就当从未见过我吧。”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问,“郡主就不怕我说出去吗?荣安郡主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若是被人察觉你的伪装,那时你的处境会如何?”
她停顿一瞬,谢寒州只看见她的侧颜,冷漠又高贵,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女,她说:“那又如何,我种的因,自承受果便是。”
楚幽辞走后,谢寒州久久不能回神,禹方打断他的沉思,“将军为何不答应郡主,报仇不是将军的所愿吗?郡主这般失望离去,日后恐怕对将军更加冷淡了。”
谢寒州岂会不知,叹道,“此时不是时候,陛下欲对宋家下手,宋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虽不如从前,但仍有死忠,若是反扑,我们不是对手,正好,咱们可以以逸待劳。”
“将军此计甚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家与陛下两败俱伤时,将军再站出来,不仅能对宋家一击必杀,还得博得陛下好感,一举两得!”清竹拍手赞道。
谢寒州想起什么,问道:“清竹,清风何时归来?”
“月前便收到飞鸽传书,他那边正在收尾,这几日应该会到。”
谢寒州思虑一番,吩咐道:“清风没回来之前,郡主的安危便交给你了,她不是容易放弃的人,我这边行不通,她或许还会找其他人,你盯着点。”
清竹憨憨问道:“将军为何不自己盯着,反正最近您也无事。”
禹方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他尾巴愈发快翘到天上了,丝毫没留意谢寒洲的冷脸。
盈香在马车中等得很是心焦,看见楚幽辞阴沉着脸回来,她便知道事情黄了,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楚幽辞打破这阴沉的氛围,“谢寒州还真是不好骗,我差点都交底了,他还能拒绝我,真是只老狐狸。”
“来之前郡主不是想过这个结果吗,现下郡主为何这般生气?”
楚幽辞哽住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费劲憋出了泪水,那人明显心软了,却还兜着圈子,“我感觉谢寒州不会放弃复仇,他现下不信任我,或者有什么别的招数。”
“郡主,这也很正常,她想做的事可是掉脑袋的死罪,谢将军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地位,肯定不想破釜沉舟,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这般对我,我杀了她的心都有,谢将军今日的态度,已经非常客气了,足见他是以一个好人。”
“你是谁的侍女,为何帮着他说话?盈香,你是不是看他长得俊俏,便心有偏向?”楚幽辞越说越八卦。
盈香满头黑线,郡主什么都好,就是这天马行空的思想,让人招架不住,她无奈道:“郡主想哪里去了,奴婢不过就事论事,哪会像都城其他小姑娘。”
楚幽辞怀疑的看着盈香,那眼神似乎在说,老实交代,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见盈香不理会她偶尔的抽风,心中郁郁,对着车外喊道,“月河,盯住谢家,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郡主别生气了,回宫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方才,王昭仪派人送来口信,太后宣召您去仁寿宫,不知有何目的,难道是林嬷嬷的事情暴露了?”盈香有些不安。
“不必慌张,林嬷嬷的事,咱们安排的天衣无缝,太后应该怀疑不到我们的头上,应该是试探而已,别自己吓自己,反而露出破绽。”
这次,太后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她没再给楚幽辞下马威,礼还未行完,太后便开口了,“荣安,几月前,你是否处置了一位姓林的老嬷嬷?”
楚幽辞略感惊讶,“太后怎知?这都是几月之前的事了,那位是司织房的嬷嬷,平日里负责往各宫送些布料。”
太后神色威严的问道:“不过是个老嬷嬷,你为何将她送去内务府?”
楚幽辞似乎被吓到了,怯生生的不敢看太后,“回太后,臣女发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钱物,多是出自太后宫中,此事臣女告知过海公公,海公公说那些都是赃物,要收回”
海公公见事情败露,慌忙跪下求饶,“太后恕罪,奴才一时糊涂,见财起意,请太后恕罪!”边说边磕起头来,不一会儿,地上便是一片殷红。
“罢了,”太后挥挥手,“你平日里伺候的精心,这次便算了。”
海公公千恩万谢中,太后乏了,终于放过楚幽辞,可是,那一双阴冷的老眼,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身上,看来,太后并不相信她,只是碍于没有证据,不好直接杀了她。
果然,楚幽辞走后,太后便与心腹说起了她。
“杨嬷嬷,依你看,荣安郡主是否知晓了什么?”
杨嬷嬷摇头表示看不出,“荣安郡主不过及笄之年,被先皇和陛下养得过于骄纵,满都城都知晓她任性愚蠢,若她真是装的,只怕心机颇深,不太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太后赞同道:“她的一举一动太过自然,一丝破绽也无,本宫在这深宫多年,自问阅人无数,如今,却对这小丫头不放心,老了,老了。”
杨嬷嬷笑道:“太后哪里老了,一根白发也无,您啊,好日子在后头呢,靖王可是十分孝顺的。”
太后被逗笑了,叹气道:“许是宋家事情太多,总觉得不像巧合,可是却查不出什么,更让人不放心呐!”
“太后何必烦恼,只要老太爷还在,谁敢动宋家?老太爷身体康健,每日都能打两套拳呢。”
两人口中的老太爷,如今却躺在了床上,是被宋岷气的。
那日晚间,凤阳伯照着太后的吩咐,带着儿子去兴国公府赔罪,碍于海公公在场,兴国公勉强接受歉意,却坚决不愿再嫁一个孙女去伯府,凤阳伯一听便急了,这是要与伯府彻底翻脸了,宋岷养尊处优多年,一直横行都城,自己都屈尊前来道歉了,这老匹夫还拿乔,他怎么忍得住,凤阳伯没拉住,他便出言嘲讽,可怜兴国公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竟被孙辈骂的狗血喷头,当场便气晕了。
兴国公府靠着国公爷支撑,宋岷这般,无异于想断了国公府的根基,他们哪里会轻易放过,便给宋岷下套,宋岷脑子简单,不过几日,便与楚馆的小倌好上了,消息被兴国府传得人尽皆知,连久不出门的文德侯都有所耳闻,原本他是不信的,谁知,今日他去孙儿院中,透过大敞着的书房门,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当时便觉得晴天霹雳,宋岷听见喊声,提着裤子出来的时候,文德侯已经嘴歪眼斜,浑身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