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中绑着一个人,蓬头垢面,双眸紧闭,气若游丝,不远处燃着火炉,时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火炉周围有两个士兵,像是守卫模样,正在烤着火闲聊。

“这人可真是个硬骨头,已经几个月了,愣是一句有用的也没有。”士兵甲说。

士兵乙深有同感,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样的硬茬,老子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里面的人别聊了,将军令你们将人带去死牢。”突然,门外被敲得咣咣作响,有个人声传了进来。

士兵甲乙将人带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醒了,睁着迷蒙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谢寒州,嘴中喃喃着什么,谢寒州并未听清。

清竹对着那人恶劣的笑了,“何夕,这么久了,你一字不说,我知道你要维护谁,可是,你知道吗,小环死了,何校尉是认识小环的吧?小田村的小环!”

那倒在地上如死狗的男人,似乎得到了某种力量,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手上软绵绵的,就要去拉扯清竹,被清竹闪开了,那人眼神凶狠,声音沙哑的问:“你说什么,小环怎么了?”

清竹凑近他,又有些不适应他身上味道,嫌弃的抽抽唇角,继续微笑回道:“何校尉如此紧张小环,难道真如小环父母说的,你才是她的父亲?那倒是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早早就去了,”何夕面色越发狰狞,清竹丝毫不在意,紧盯着何夕的眼睛,继续说,“你知道她是在哪里被人发现的吗?是琵琶巷里的青楼,被人活活折磨而死!”

“啊,啊,啊啊啊”何夕痛苦的吼叫,眼神就像狼一般凶狠,“是谁,究竟是谁!”

谢寒州轻飘飘的说道:“真是愚蠢!你替别人隐藏秘密,别人用你女儿性命相威胁,现下你还在问凶手是谁,可笑,真可笑!”

“不可能,她答应不动我女儿,不可能,是你,一定是你们在骗我,你是骗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清竹扔出一枚玉佩,“你自己看看吧!”

那玉佩质地十分普通,做工有些粗糙,何夕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给女儿做的,他终于相信了,捧着玉佩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若不是我贪慕虚荣,当年你娘便不会死,如今爹又害死了你,都是报应啊,都怪爹做了太多坏事,老天爷不长眼,做坏事的人是我,为什么报应到小环身上,我可怜的孩子啊”

何夕哭天抢地,谢寒州一干人等便在旁边看着,既不劝慰,也不打断,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夕终于平静下来,他对着谢寒州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死后,请帮我复仇!”似乎想到什么,他面带着诡异的笑,“这话多余了,咱俩或许是一个仇人呢。”

听闻此言,谢寒州表情凝重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是谢卓成的儿子吧,你们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知道,当年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何夕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你小时候,我是经常抱你的。”

联想到那块令牌,谢寒州艰涩的开口道:“你是十三叔,谢祉?”

“哈哈哈,十三,十三,谢家的十三卫,”何夕眼角泛起了泪花,“没错,我曾经是十三,一直受大家照顾长大,没想到,最后我却背叛了所有人。那天,鲜血染红了地面,他们一个一个倒在了我的面前,临死都不相信我是叛徒,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的家人在他们手上”

“你是怎么与宋家搭上线的?”

何夕脸色很苍白,全身都在发抖,他说道:“我一直是宋太后的人,当年传出的消息,也是太后给了柳州王,不然,凭着柳州王的废物军队,怎会接二连三攻破谢家军的防守?”

清竹有种尘埃落定的荒唐感,“所以,宋家才为你掩盖了过往?不对,不对,你既然能背叛旧主,以太后的心性,又怎会留你?”

“想必你手中必然握着太后的把柄,她自然不敢动你,还得为你安排好后路。何校尉好手段,想必宋家也是被太后骗了,否则,文德侯怎会任由太后胡来?”

何夕苦笑道:“小将军手下能人辈出,所言不差。”

谢寒州早就觉得太后行事蹊跷,却从未想过,竟与谢家有瓜葛,心中大乱,好不容易忍下,面无表情的问道:“太后为何对付谢家?”

“不过是一些女人家的小九九,”何夕讽刺笑道,“太后未进宫前,便对谢将军情有独钟,因此因爱生恨。”

谢寒州冷眼看着,并不相信何夕的说辞,“死到临头还在打别的主意,这里可是谢家的暗牢,你觉得谁能来救你?”

“我并没有骗你,不过,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当年正值柳州王起兵造反,谢夫人无意间知晓,益安公主难产乃是太后所为,太后本就不满谢将军夫妻恩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若想为谢家报仇,文德侯便是最大的阻碍,不过,眼前的何夕,不能这么轻易死去,他不配!

“你知道吗?你所谓的家人,不过是别人培养的眼线,一直监视你,谢家军的动向,便是由她负责传出,”说到此处,谢寒州讽刺一笑,继续往何夕心口插刀,“你可知道,小环不过是太后培养的暗卫,你的女儿,当年战乱便死了。”

清竹不管呆若木鸡的何夕,他生平最厌恶叛徒,这个人害得谢家军两万余人惨死,若不是还有用处,现下把他劈成两半都是便宜他了,清竹嘲讽道:“何校尉真是有情有义,她们是你的家人,谢家便不配为你的家人了?”

禹方说道:“好了清竹,这种人何必与他多说,家人被胁迫不过是借口,他本性如此,便是当年不受威胁,他还是会背叛,你信不信?”

“你胡说,我不是这样的人,谢家养我长大,我自然会报答,可是,我妻女握在别人手上,我能怎么办?换做是你,你难道不管她们吗?”何夕被喊破心事,心虚的大喊大叫。

“背叛便是你的报答吗?我可不像你,猪狗不如的东西!”

再也不想看见此人,连声音都觉得脏了耳朵,谢寒州只说了一句,“别让他死了”,便再也不管了。

谢寒州一人回到书房,他并未做什么,只是静坐在那里,父母的面容他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那些锥心之痛,又怎会忘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将军,梅园的人捎来口信,前几次送信之人现身了,想见您一面。”

“知道了!”怎会如此巧合,他刚审问出消息,那人就现身了,就像是特意等着一般,若不是府中皆是心腹,他都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监视了。

谢寒州走进房间中,那人背影有些瘦弱,待他转过身来,清竹和禹方吃惊的张大了嘴。

楚幽辞略带调侃的笑道:“看来将军并不惊讶,倒是你的侍卫有些夸张了。”

谢寒州温和含笑道:“此前我确实怀疑过你,后来,你的表现让我打消了疑虑,郡主玩弄人心的本事,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楚幽辞只当他在嘲讽自己,并不放在心上,他本就厌恶自己,来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

“所以,安乐宫着火那晚,你便是来试探我的?”

“呵呵,郡主当时不是昏迷了吗,竟然知晓我去过?”

“我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自然要警惕些,将军觉得呢?”

“究竟是谨慎还是故意为之,唯有郡主方知。”

“将军这般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清竹和禹方在一旁叹为观止,原以为将军是笑面狐狸,没想到荣安郡主才真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一来一往丝毫破绽也无。

“好了,不与你废话,”她率先坐下,继续说道,“我引你一步步查出太后,为的便是今日,谢将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可否联手?”

谢寒州表情未变的说道:“郡主倒是爽快,可是,郡主可曾想过,复仇必会惹起腥风血雨,牵连者众,那时血流成河,朝廷动荡,于国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