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是一个读书人,又酷爱武功,平日除了喜好钻研武功秘籍就是喜欢读兵法,几本著名的兵法他早就看得烂熟于心,所以这场沙盘推演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很快,这最后一场考试成了他大放异彩的机会,只见他一个人站在四人中间,趾高气扬的喝令着其他四人四处出战,把对面五人打的焦头烂额,疲于防守,沙盘上的地盘一寸寸的被他攻占了下来,打到最后,同队的四人对他是心服口服。
不出意外,没有项荆奴在的沙盘推演,严浩领着队伍第一个取得获胜,严浩也被点为武考一甲,当场授予校尉的官职。
严浩能取得武考一甲,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黄凤清和周梨都不敢相信,直到这天晚上武魁的牌匾被仪仗队敲锣打鼓的送到黄府,他们这才相信这是真的。
“我说姐夫,深藏不露啊。”黄凤清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一个武魁!”
“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严浩把那个纳兰姑娘带了回来,此时正嘴对嘴的喂她吃杨梅,哪有心思和黄凤清说话,随口说了一句:“明儿我给老爹写封信,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相公,弟弟还在这里呢!”纳兰姑娘在他身边羞恼道:“要避人!”
严浩挑起她的下巴,捏开她的小嘴,把含着的杨梅吐进她的口中:“我们兄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在他面前不用避。”
黄凤清翻了翻白眼,退了出去,走的时候顺手把房门给他带上。
门外等候的周梨跟着黄凤清离开了这里,沉默了一会儿道:“老爷,二爷您得说说他了,这样下去不行。”
黄凤清无奈地摊了摊手:“连他老爹都管住不他,我能管住他?”
周梨十分担忧:“可二爷这样下去,即便天赋再高,也会堕了志向。”
黄凤清想了想,认真道:“他不会的,他只是贪玩。”
回到书房,林清弦一直在这里看书。
黄凤清:“林叔。”
“凤儿来了。”林清弦放下书籍:“出去一天了吧,快坐下歇息。”
“哎,好!”黄凤清在林清弦对面坐下,侍女立刻端上一杯茶。
黄凤清笑道:“来京之后,叔叔每日沉浸于这书房之中,似乎还未曾外出游玩过。”
“呵呵。”林清弦笑道:“也不尽然,前几日我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还出去过一趟,去了趟琉璃厂,在那里淘了几本乾版的古书。”
“就是这几本。”林清弦取过案几上几本泛黄的古籍递给黄凤清。
黄凤清好奇的接过这几本书,其中有一本上赫然署名:朱熹。
黄凤清跳了起来,声音近乎有些颤抖:“林叔,这是…这是朱熹的真迹?”
林清弦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林清弦道:“一开始我也激动坏了,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这本书,回来后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翻阅着,可后来越看越不对,就去附近找了个当铺,请那里的老师傅一掌眼,果然是赝品。”
黄凤清笑道:“叔叔去找那厮算账了没?”
林清弦摇摇头:“得知这是赝品,我差点气背过去,跑到琉璃厂就要找那人算账,可发现人不在了,一打听,原来是赚了钱跑路了。”
林清弦:“后来你知怎么着?我实在无处泄火,只能拿着书蹲在地上生闷气,谁知来了两个公子哥,看到我手里拿着两本书就开始问价格,我灵机一动,开价三十两,你猜怎么着,那两个公子哥就要掏钱来买!”
黄凤清指了指这几本书疑惑道:“叔叔没卖给他们?”
“呵呵,没有。”林清弦笑道:“我来我想了想,我不卖了,我想通了一个道理。”
黄凤清问道:“什么道理?”
林清弦道:“这两本书,在我买之前是真的,到了我手里的时候还是真的,等到我发现了是假的时候,它才是假的;而当我准备卖给两个公子哥的时候,于我而言,这个时候书还是假的,可对于两个公子哥来说,它就是真的。现在,我不再追求这本书世俗意义上的真假,那它对我而言就是真的。”
黄凤清想了想,肃然道:“叔叔说的确实有道理,有点像阳明公的心学。”
林清弦轻轻颔首:“假作真时真亦假,除了心学,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堪破其中的奥妙了。”
林清弦:“凤清,有朝一日你若看不清叔叔的所作所为是真是假,就要用心学来思考。”
黄凤清大惊:“叔叔何出此言?”
林清弦沉思片刻:“或许你的座师,真的会是李殊弦。”
黄凤清顿时明白了,原来在宛洲的时候,林清弦就对他坦言告知,李殊弦是他的师兄,若自己的座师是李殊弦,那对林清弦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黄凤清问道:“若我的座师是李殊弦,叔叔会离我而去?”
林清弦坦然道:“我不知道,可无论以后叔叔会怎么做,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心,凤清,你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
黄凤清点了点头。
林清弦笑道:“这几本书,就送给你了。”
第二日,黄凤清和严浩拿着官府送来的烫金的请柬来到了位于南郊的皇家花园,皇帝将在这里召开琼林宴和扬鹰宴,以款待这次科甲揽得的文武进士。
南郊的皇家花园毗邻长江,园内修了一座号称天下第一楼的聚贤楼,聚贤楼高二十一丈,下部为象征城墙的三丈台座,分为两级,台座以上的主阁取‘明三暗七’格式,为三层带回廊建筑,内部共有九层,分为四个明层,四个暗层及阁楼;正脊鸱吻为仿宋特制,高一丈。
聚贤楼始建于太祖皇帝年间,为太祖皇帝款待功臣之地,到后来,皇家大宴皆在此举办,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开科取士设琼林宴的地方。
若登高望远,滚滚长江东逝水,江山秀丽,一目无际。
黄凤清和严浩来到这里,由两个内侍引着绕过假山翠湖,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到了聚贤楼下。
此时的聚贤楼是人满为患,大红的地毯从江边的护栏处一直铺上了台座,直铺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日暮西沉,阁楼上早已挂起千万盏大红的灯笼,把整个聚贤楼照的熠熠生辉,宛若仙境,台座上,石阶上,江畔处,又点着千万盏龛灯。
各式各样的人群在这里随意的站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有今年新科进的文武进士,也有各种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还有许多打扮的若天仙下凡的女子,她们多是京城显贵家中的适龄女子,被家中长辈带着过来挑金龟婿。
严浩感慨道:“凤清,这有点像当初你的解元宴!”
黄凤清动情:“这里真像宛洲。”
严浩看得眼角湿润,不过看到这么多窈窕淑女时,他眼睛又直了。
黄凤清知道这厮又在想什么,一把把他拉住,叮嘱道:“姐夫,今日不可再沾花惹草了!”
严浩在宛洲时家里有他老爹看着,自然不敢太过乱来,如今到了京城,他的本性渐渐释放了起来,黄凤清不得不替他把着点。
严浩急不可耐:“好弟弟,你放心,你二十三姐永远是正房!”
黄凤清气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女人能随便沾惹吗?”
一语道破梦中人,严浩也不傻,瞬间警醒。
黄凤清道:“你把那个状元楼里的纳兰带回家没问题,人家本就是风尘出身,愿意做你的小妾,但这里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儿,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严浩深吸一口气,提了提有点下滑的裤腰带,感慨道:“得亏你提点。”
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是状元公!状元公来了!”
黄凤清顿时被吓得一激灵,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他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受,不得已,他赶紧脸上强挤出笑容,礼貌的迎向众人的目光。
“师兄!”有两个人看到黄凤清赶紧拾级而下,到了黄凤清面前拱手致礼。
黄凤清也拱手向二人还礼,原来是榜眼于文雍和探花杨一诤。
黄凤清笑道:“二位来的早。”
于文雍身材瘦小,面部素净,今日来参加琼林宴也仅仅是穿着一件葛布长衫,显然这是一位寒门贵子,虽说如此,可他谈吐之间悠然得体,尽显君子之风,这是心性豁朗之人才有的气质。
于文雍笑道:“师兄来的正好,我和谨言兄正要去登高望远,快随我们一道去!”
杨一诤,字谨言。
杨一诤苦笑道:“嵩阳兄非要拉着我去登楼,我说我没力气去爬这么高,他就是不放过我。”
于文雍,字嵩阳。
黄凤清闻言拉着两人道:“同去同去!”
杨一诤哀嚎一声,只得跟着他们开始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