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父这样说,羡渊又想起自己昏迷时候,脑海中景昊的那笑着流泪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得又是一阵锥痛。

他似乎可以感觉得到,景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胡乱得去猜想,生怕被师父瞧出些什么,只能垂下头去,拇指一下一下得刮着茶盏的边缘。

但好在这份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艾黎长老。”

还未见到人影,银铃一般的声音就先她一步从门外传了进来。

话音刚落,梦璃就挂着一脸俏生生的微笑走了进来。

‘“呀,羡渊醒啦!”

看到榻上坐起来的少年,梦璃打从心底里欢喜,她的手中还捏了一封未开封的信,说着便递到了羡渊跟前,示意他拆开看看。

“今天一早连同郑成威的信一起送来的,本来想着先交给艾黎长老保管,现在你醒了,倒是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听到梦璃的话,艾黎笑着晃了晃脑袋,“你们两个孩子,出去一趟,人是回来了,可心呐,都撂在人家苍云堡了。”

梦璃闻言,毫不避讳得甜甜一笑,在这之后,她还说了许多话,但羡渊都没心情听了。

他趁着二人叙话的功夫,连忙将手中的信拆了,但让他失望的是,信并不是景昊写来的,而是大将军。

逐字逐句读下去,羡渊的整颗心都跟着揪紧了。

景昊果然出事了,信中,大将军详细得讲述了他们一行人在山中歼灭狼牙追兵的经过,以及景昊为他挡下一刀,至今未能醒转的结果。

薄薄的两页信纸,如今就有气无力得搭在羡渊手中,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倒回去重读第二遍,脑海中满是那日城墙之上,看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的记忆。

景昊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意气风发得冲自己挥手道别。

怎知才不过短短数日,他二人竟已是一南一北,一个方才醒来,一个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梦璃不知何时,已经同艾黎说完了话,转头看见羡渊的模样,只见他整个人有些颓然的坐在榻上,头垂得低低的,发丝将整张脸都遮住了,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从形态中揣测,似乎是信中传达什么不好的消息。

“羡渊?你还好吗?可是发生什么了?”梦璃有些担心得问道。

無錯書吧

听到问话,羡渊甚至不敢亲口描述,只能抬手,将信递给了梦璃。

梦璃接过信,几眼扫下去,也不由得变了脸色,看到最后,她几乎是有些无措得看向了艾黎。

苍云堡中的医官或许能力有限,但以艾黎长老的医术来讲,若他肯出手相救,那么景昊定能化险为夷。

在苍云堡这些时日,自家师弟同景昊二人的关系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于世俗而言,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向艾黎解释,请他出手,毕竟这样年岁人,着实是有些不好接受。

看着梦璃欲言又止的模样,艾黎倒是坦然,直接伸手,将她手中的信件扯了过去。

在看到信中景昊的名字后,再回想起前几日,羡渊昏迷时口中一直喃喃唤着的其姓名的模样,艾黎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若不是捧在心尖上的人,又怎会这般惦念。

“师父,我还想再去趟苍云堡。”羡渊突然出声,声音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哭腔,虽说是请求,但却十分坚定。

羡渊自知,当初未同师门打招呼便私自离开苗疆,已是不敬不孝,如今才回来又要动身,更是不妥,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景昊,无论如何都要回去,陪在他身边。

谁知,听完这话,艾黎并没有生气,古稀之年的老爷子竟然笑了起来。

“你去?你去顶什么用?”

他开口反问道,问得羡渊一时哑口无言。

“况且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梦璃几天几夜没合眼给你送回来的,如今刚醒又要跑回去,这一来一回的,全当折腾马儿玩了?”

看着羡渊被他说得不敢讲话,一脸不甘心的咬着嘴唇的样子,艾黎故作严肃得抬手冲着他点了点。

“你给我好好待在家养身子,苍云堡里那孩子我去替你瞧瞧。”

就在羡渊惊讶的目光中,艾黎继续开口说道。

“也顺便去把我师弟的尸骨和遗物给接回来。”

艾黎的语气十分平静,就仿佛在说一会要去打扫屋子一般,只是话音落去后,安静半晌,他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落寞的轻叹来。

“师父,你……乌索前辈的事,你都知道?”羡渊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是不是还让你,不要对我提起此事?”

再次被师父说中,羡渊只能尴尬得点了点头。

“你既能凭着蛊虫间的联系,追着青崖跑到雁门关去,我又怎能不知道乌索这些年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只是他一直不愿见我,我便遂了他的心愿罢了。”

“乌索前辈他或许是因为失去爱女,所以才一直盘桓于北地,不愿回来。”羡渊试着解释道。

但艾黎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什么脾气,我最是了解,不只是因为萤川,更是因为乌笛尔。”

听到乌笛尔的名字,羡渊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乌索的死因他是知道的,故而一直觉得他和乌笛尔虽是兄弟,但关系几乎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可方才师父口中所说,似乎还藏了什么其他意味,一时不解,刚想开口询问,却被艾黎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莫要说别人,你且与我讲讲,景昊这孩子与你,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问得羡渊和梦璃都沉默了,羡渊更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梦璃是个脑筋转的快的,连忙帮着打圆场道,“是个苍云堡里,同羡渊年岁相仿的孩子,自小在大将军身边长大,二人此番一见如故,经常一起玩闹,故而感情也比旁人好些。”

“哦?”但这话,艾黎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好些?”

艾黎说着,眉毛一挑,“若只是比旁人好些的程度,那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必要亲自折腾过去了,写张方子便是,至于乌索,反正他都在北地待这么些年了,不回来也无妨。”

听到师父这样说,羡渊顿时急了,连连摆手,“不、不只是比旁人好些。”

说到最后,羡渊心一横,直接对上了艾黎的目光。

“是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