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河感受到危险,气都没喘匀,就被逼得再次飞身跃起,执盾向聚拢而来的长矛砸去,矛杆齐刷刷得断裂,楚云河反手持刀,横向一划,侧面而来的三个狼牙军,胸前立刻飞溅出血花来。
卓格抓住了这个绝佳机会,飞身向楚云河撞去。
楚云河此时没有后手,只能硬接,身子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盾牌掉落在自己三尺开外,手中只剩一把紧握的长刀。
卓格刀刃横抹,不由分说的向着楚云河脖子上划了过去。
楚云河看着那刀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躲不开了,那便一起死吧。
于是左手抬起,将长刀用力掷了出去。
卓格亦无法闪躲,胸腔直接被飞来的长刀贯穿。
随之而来的一抹红,也从楚云河的脖子上缓慢得渗了出来,血越来越多,顺着他的玄甲,一直淌到脚下的沙土地上。
卓格临死都还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诧,双目圆瞪,他怎么都没想到,楚云河会与自己,玉石俱焚。
狼牙军一代悍将,终于雁门关外,死不瞑目。
楚云河此时也已经无法呼吸了,血顺着喉咙涌了上来,他还想再转身看看身后的苍云堡,但已然没有力气了。
最后他只能仰面倒了下去,勉强让那巍峨的城墙从眼中划过,而后才满足的合上双眼。
苍云军副将,至死没有辜负这一身玄甲的荣耀,倒在了自己最想守护的地方。
战场上所剩不多的苍云将士,看着楚云河倒地,皆是恨不得将双目瞪出血来,胸腔中憋闷已久的悲怆,不可抑制得吼了出去,众人带着决绝向狼牙军扑去。
苍云堡内,大将军带领一众将士,终于将所来尸人全部歼灭,推开城门,目光所及,是满地的尸首,余下将士正发了疯一般逢人便杀,楚云河早已倒在血泊中,至死未退。
大将军赤红着双目,飞奔上前,将楚云河的身体抬起,让他的头枕在自己怀中,慌乱的去探他的鼻息。
但他已然,半分生机都没了。
大将军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像是被什么堵着,堵得喉管生疼,只剩呜呜咽咽得悲恸,勉强挤了出来,潇洒一世的狂刀客,此时抱着楚云河的尸体,垂头痛哭。
跟在他身后的众将,看着这一幕,根本不用等何人下令,嗡鸣的号角伴着雷雷的战鼓,指挥着他们向节节败退的狼牙军紧追而去。
长刀之下,没有活口。
一直杀到满地殷红,连带着雁门关的天空都染出血色来。
没一会,大雪就毫无征兆得洒了下来,夹在血红的天空,和殷红的土地间,整个雁门关顷刻间白茫茫一片,雪花硬得似冰凌一般,窸窸窣窣得打在苍云将士黝黑的玄甲上,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和着满脸的热泪,一同滚落。
無錯書吧嗡鸣的号角一直吹着,吹得苍鹰都盘旋在空出,发出凄厉的悲鸣。
景昊他们三人赶到雁门关附近时,听到这号角声都愣住了,羡渊和老人自然是没听过的,但景昊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翻身下马,满脸不可置信得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着:“谁死了,哪位将领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随后也顾不得身后的二人,拔腿便往苍云堡中跑去。
羡渊听到他说,这号角声,代表着有将领身亡了,脑海中大将军程彦衡,以及副将楚云河、郑成威的脸一个个得闪过,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忍去猜。
他初到雁门关之时,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副将楚云河,那时的他,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犯了错,也一样责罚,一脸忠正威严,让人望而生畏,却于那次设伏回来的途中,对自己细心呵护,寸步不离。
第二个便是大将军程彦衡,一身潇潇洒洒的侠义,礼贤下士,守义重诺,当真对得起顶天立地四个大字,一直将自己视同景昊一般带在身边,习武读书,从未半分苛待。
而郑成威副将远走长安,至今下落不明。虽然有铁面判官之名加身,却在举手投足间尽显飞扬肆意的豪气,芝兰玉树,不骄不躁,是这世间少有的顶好男儿。
想到这,他的脑中嗡的一下,仿佛无数的记忆炸开了,让他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光是听着这号角声,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了出来。
他紧跟着景昊,策马向苍云堡飞奔而去,身后的老者见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忙跟了上去。
待他三人回到苍云堡时,漫天的飞雪已将原本浸满鲜血的土地盖了一层纯白,仿佛一个时辰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苍云堡前的空地上,盖着白布的尸首,横横竖竖得摆了满地,大将军立在他们跟前,双眼依旧红着,牙关紧咬,一脸悲恸无人诉说,只有他头上那雪白的盔缨荡在风里,不住得拍打着他的肩膀。
大将军面前,副将楚云河安静的躺在那,脖颈和玄甲上的鲜血早已被他细致的抹去了,徒留脸上那抹满足的神色,似乎在笑,但却紧闭着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这是羡渊第一次在楚云河副将的脸上看到如此释然的表情,也是最后一次。
景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才离开没几日,怎知再回来之时,却要与这些陪着自己长大的师兄长辈们告别了。
他身子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羡渊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才没让他跌坐在雪地中。
景昊死死地咬住嘴唇,大颗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滚落,却不敢哭出声来,周围所立将士,无不是满面泪痕,却无人发出半点声响。
景昊知道,大将军此时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百倍千倍,因此并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望着,望着他双手颤抖的,将白布盖在了楚云河副将脸上。
而此时远在兴武村的楚云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漫天飞雪没来由得洒了下来,他在雪花坠下来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阵钻心得疼痛袭来,疼得他弯腰半晌才缓过气来。
最后他勉强站直身子,不安得往雁门关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