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承天门城楼之上,身着甲胄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负手而立,眉眼间满是凝重之色。

在其身旁,则是换上了一身甲胄,身材魁梧,与寻常宦官迥然不同的御马监提督曹化淳。

另一侧,则是前些年如日中天,如今依旧屹立不倒的东厂提督魏忠贤。

除了这三位声势煊赫的\"厂卫\"之外,还算宽敞的城楼上还挤满了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及东厂番子。

\"好胆,当真是好胆。\"

\"这些勋贵当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蛊惑士卒哗变,冲击宫禁。\"半晌,一道令人隐隐有些不适的冷笑便在城楼上响起。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是因为愤怒,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的东厂提督魏忠贤。

国家养士三百年。

京中的这群勋贵早已没有了其昔日先祖的勇武,成为了只知道躺在祖宗留下的功劳簿上醉情声色的蛀虫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犯上作乱?!

尤其是当瞧见护城河畔的士卒们手中竟然持有劲弩,魏忠贤眉眼间的戾气更甚。

蛊惑士卒哗变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眼下莫不是还打算攻城?下一步难不成还要弑君?

\"如若城外叛军跨过护城河,无需请示,直接予以射杀!\"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御马监提督曹化淳便是扭头朝着不远处的将校命令道。

虽说皇城中最为精锐的腾骧四卫被天子另作他用,但在自已的据理力争及黄得功的坚持之下,仍是留下了千余名士卒负责坐镇皇城。

并且除了这些隶属于腾骧四卫的士卒之外,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亲自挑选出来的锦衣卫缇骑以及东厂番子,人数全加起来,倒也有四五千之数,能够与城外的叛军等同。

\"遵令。\"

闻声,身材魁梧的将校便是点头称是,随即便转身离去,至于本就应于城门上当值的\"大汉将军\"们则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眉眼间便是惊恐之色,紧握兵刃的手指更是微微泛白。

他们这\"大汉将军\"虽然听上去威风凛凛,但多数人从未接受过半点军事训练,更别提应付眼前的场面。

此时能够勉强维持镇定,没有临阵脱逃,已然颇为不易了。

\"派人去通知陛下了吗?!\"尽管知晓身旁的御马监提督与自已势如水火,甚至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但大敌当前,东厂提督魏忠贤仍是朗声问道。

\"安排妥当了。\"也许是知晓二人的关系颇为尴尬,不待御马监提督做声,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便是抢先一步说道。

无论何时何地,天子的安危都是重中之重,千万出不得差错。

眼下他只担心,待会城外叛军暴乱,喊杀声一起,亦或者由黄得功率领的腾骧四卫与勋贵府中的\"家丁\"兵戎相见会惊扰宫中的贵人。

...

...

位于内廷深处的乾清宫暖阁内,早已获悉城外京营哗变的大明天子朱由校迟迟没有入睡,并已是换上了一身甲胄,默默立于半开的窗柩旁,盯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不知所想。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京中勋贵的底线,本以为这些人至多也就是利用手中职权,贪墨些许军饷罢了。

虽然此举同样令人不齿,但在对于如今贪墨成风的大明而言,却也称不上什么新鲜事,毕竟这大明朝的官,有几个不贪的?

但谁能料到,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竟是在\"利令智昏\"之下,借助晋商之手,进行\"走私\"。

不管贸易的对象究竟是草原上的蒙古鞑子亦或者在辽东如日中天的建州女真,这种行径都是在挖大明的根。

\"陛下,\"正当朱由校百感交集的时候,司礼监秉笔刘若愚的轻呼声便于其耳畔旁响起:\"曹公公遣人来奏,声称叛军已是兵临奉天门外,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这承天门高不可攀,城外乱军不过游兵散勇,虽是随身携带兵刃,但没有攻城器械,也是难以跨越雷池半步。

天子只需在乾清宫静坐,待到黄得功领兵踏破勋贵府邸,亦或者明日天亮之后,神枢营武官周遇吉领兵勤王,承天门的数千游兵散勇不过尔尔。

\"稍安勿躁..\"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面色本就深邃的朱由校愈发冷峻,胸口不断起伏。

关于骆思恭等人的布置他早就了解,一旦承天门外的乱军有所骚动,提前分布于城楼上的缇骑便会万箭齐发。

届时,就算城外叛军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但此举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残忍,这数千人当中除却少部分暗怀鬼胎之辈,绝大多数都是盲目从众者,其初衷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讨饷\"而来。

尽管此举是毫无争议的\"逼宫\",等同谋逆,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也是自已的失职吗。

如若京营将士尽皆足额足饷,就算有奸臣从中挑拨离间,又能如何?

一念至此,朱由校迷茫的眼神便是恢复了往日的坚毅,转身便朝着外间而去,并吩咐道:\"随朕去承天门。\"

都是大明的好儿郎,焉能沦为某些乱臣贼子手中的棋子,平白无故落得一场杀身之祸。

\"陛下,\"直至朱由校走出几步远之后,司礼监秉笔方才反应了过来,赶忙呼喝道:\"刀剑无眼,承天门外的乱军们又携带了兵刃而来,您万一有个闪失,大明的天可就塌了。\"

虽然前后相处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刘若愚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朱由校独特的人格魅力,也曾在辗转反侧的夜里,陪伴在朱由校身旁,听其畅谈大明的未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朱由校有个三长两短,莫说实现其胸中的宏伟抱负,只怕近些年愈发摇摇欲坠的大明会瞬间崩塌。

\"起来。\"

\"朕是大明之主,焉有临阵脱逃的道理。\"闻声,朱由校的脚步稍有停滞,但很快便是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不会有闪失,大明的天更不会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