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叫程衍。”

◎说服百姓。◎

殿中百官脸色又惊又是惨白。

苏尧突然的谋反之罪, 有不少人唏嘘,亦是知晓其中有问,却从无人站出来说什么, 因那是陛下下旨,他们为人臣只能听命, 再者, 他们过惯了京中盛世太平的生活,自是瞧不上苏尧那般的武夫。

唏嘘一阵, 因高位者的不在意,他们便觉得有苏尧没苏尧都是一样的。

可安伯候是前老丞相的得意门生, 朝中官员有一半都是出自前丞相府, 他们与安伯候是师兄弟,关系也并非不好, 原以为他全府是因失火而亡, 却不想竟是当今陛下。

最为年长的丞相更是猛地站起身,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楚衍好久好久, 瞧着那张冷漠面庞上的双眸, 黑白分明眼珠里的坚毅之色及那双眉和挺鼻薄唇。

像啊。

真的太像了。

先前, 他怎么会没看出来呢。

老丞相踉跄向后两步,还好被身后宫婢眼疾手快扶住, 站稳后, 已经是老泪纵横, “阿衍。”

也是此时她才明白,楚衍和她是一样的。

*

天空忽闪雷鸣,轰隆作响,似是在下惩罚。

“小舅舅……”

那一年的风雪真的好大啊。

而他活着,为寻她,护她,以她为首位,才是复仇。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心头涌动层层杀意。

再次回到京中,陛下亲自到他面前哭泣,世上再无父亲那般忠君之人,只望日后他在走到丞相之位,完成父亲此生要辅佐他为一个好皇帝的愿望。

“是你吗?”堂堂一国丞相,就这样当着众人面哭出声。

“阿衍, 是你吗。”

“楚衍,你是不是疯了!”楚鹤渐渐从震愕中回过神来,此时再看楚衍就如看见贺婉那张面容。

喉咙被堵的阵阵发疼,张口都是困难。

“我们的阿衍,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若他来寻他,他拼死都会护住妹妹骨肉。

三个字狠狠敲击在老丞相心脏,再也克制不住,他赶忙绕过桌子快步朝楚衍走去,因太急,步伐不稳,手臂被人强而有力托住才没有朝前摔去。

丞相惊得瞪大眼,“你说什么?”

可后来,心中愿望崩塌,一件没成。

死了好多人。

苏渝嫣用手背擦去泪水,然后伸手紧紧拉着楚衍手心,来回摩挲,无声安慰。

即便已经确认, 他还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她竟是敢欺耍他。

这六年,他们一样煎熬的活着。

抬眸,看着模糊视线中清瘦的身影,他全身颤唞。

她活着,为复仇。

他心中沉痛又有感激陛下未忘记父亲。

听到老丞相哽咽难当的声音, 楚衍喉头翻滚, 眼眶跟着就是一红,没敢看对面之人,他垂眸转身抱拳,抿了抿唇,终是开口:“大舅舅。”

先是妹妹全府失火,无人生还,又是他们曾辅佐过君王的丞相府失火,唯有他这个在外之人存活。

“是为了我……为了我,阿娘才强撑十年。”

她忽然想起南都被屠那夜,京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丞相府失火了,楚国最长久的一棵大石柱永远永远的坍塌了,那是楚衍的外祖家,而那夜,他的阿娘也永远的闭上眼睛。

老丞相听着,心疼的额头青筋暴起。

楚衍说着,笑了下,那笑又悲又哀:“外祖父死时很祥和,和从前一样,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的完成父亲之愿望,现在却告诉他,他尽力辅佐之人放火杀了自己的妹妹,而妹妹骨肉终日遭受煎熬折磨,这让他怎么不心疼。

“阿衍还活着,怎么不来寻舅舅呢。”

楚衍轻轻攥了攥手心,接着道道:“南都瑞王不是谋反,而是被人陷害。”

“还有阿娘…被他关了十年,不止辱,还打骂。”

说着说着,楚衍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心真的太疼了。

楚衍理解舅舅心头情绪,他压着自己眼眶里的水雾,道:“是他杀了外祖和小舅舅。”

他们在同一天所有的亲人都死去。

前半辈子,他云游四海,心中从未有过苦闷,更是不曾落过泪,一生只有几愿,父亲家族安,弟弟妹妹安。

他环视众人,扬声道:“不止是安伯候,还有外祖父府邸的火也是他放的。”

“知道舅舅安好便是足以。”楚衍扯嘴笑了笑,现在并不是与舅舅叙旧之时,而是要趁现在,将那些阴暗龌龊之事抖出来,让众人知楚鹤真正面目。

众朝臣在,他到底还是耐着性子,“你生母是金贵妃,什么安伯候之子,你是不是魔怔了?”

“别演了。”楚衍直视他,“身为帝王,引狼入室,与敌国勾结陷害我国忠臣,你还配为一国之君吗?”

“外祖父尽力辅你,你却杀他,你配为一国之君吗?”

“南都军上上下下皆对你臣服,你却对他们赶尽杀绝,你配为一国之君吗!”

楚衍一声声的质问,令楚鹤心惊,回过神来,他面色彻底冷沉下去,无视在场之人。

“动手吧。”他冷漠下令:“全部杀了。”

他话落一瞬,殿中又涌进大批的士兵,只是还来不及动手,殿中就响起两声触碰,紧接着,浓烟升起,令人看不清眼前人。

“郡主,走。”

苏渝嫣手腕一紧,她回眸看到银杏愣了一瞬,“我不是让你出城去了?”

“郡主放心,城外我已经交代好一切。”初夏道,“初夏就是不放心郡主。

苏渝嫣点了点头,正准备拉着楚衍转身离开,浓烟外再次传来楚鹤阴测测的声音:“苏渝嫣,朕的香荷昙好用吗?”

“不知你是拿来救谁的命。”

楚鹤又低低阴冷笑出声:“可惜啊,那香荷昙不止假,还会要了人的命。”

“七窍流血呢,痛苦而死啊。”

他声音如同魔咒围绕在苏渝嫣脑海,她心头一紧,拽过初夏,想打量她,问她有没有事却被初夏笑着打断,“郡主,初夏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他胡乱骗人的,我们先出去,等出去了你想怎么看都行。”

“好。”看着初夏跟没事人一样,苏渝嫣心头的不安渐渐放下。

徐筝在宫中快两月,她随了徐将军画地图的习惯,宫中一切她早已摸清楚,一条可逃出来的地道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告诉她时,只为让她备不时之需,不想,这样快就派上了用场。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楚鹤声音狠又急。

一炷香后,大雾才渐渐散去,殿中除了丞相身影再无旁人,他气的摔了手中酒杯,“将丞相关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朝臣大惊失色,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不可。”

“谁敢多说一个字,朕不介意一起斩。”

*

地道黑沉。

苏渝嫣回过头,看不清楚衍,只能大体猜出他走在她身后一步距离,她道:“丞相怎么未同你出宫。”

现在身份曝光,抓不到他们,只怕楚鹤疯了会拿他开刀。

“舅舅有自己之事,并不打算出宫,我在京中亦有安排,定能确保舅舅安。”

苏渝嫣点了点头。

这条暗道直通城外树林,算是隐蔽,

走了没一会,远远的就有亮光靠近。

她眯了眯眸子,心中猜测,前面怕是有人等着,心中有些忐忑,步伐也慢了些。

待出了地道,抬眼就是一片黑衣杀手,她心头大震。

一人上前,冷肃抱拳:“王爷。”

“嗯。”楚衍轻轻颔首。

“你在这里安排了人?”苏渝嫣有些惊讶,“今日会发生之事你早就知道?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那日撞见了楚霁府里的人私下接触林婉之,倒不是知道今日,只是早知会有这一日,以防万一罢了。”楚衍道:“嫣嫣不是也知道早会有这一日吗。”

“我是知道身份早晚会暴露,但我想的是,是我带着南都军扣开城门那日,不过也都一样。”

“那嫣嫣,可是要走了。”楚衍深深看着苏渝嫣。

“我得去,也必须去。”苏渝嫣抬眼看他,也不隐瞒,“我要去跟百姓解释也是要说服他们,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就算有人怨恨南都军与我,我也必须解释清楚,此事无关父王。”

她不能让苏尧背负任何的骂名,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何时归?”

“你与我同去吗?”

二人的异口同声,皆让对方愣了下。

缓过神来,又笑了笑。

苏渝嫣先开口:“你不同我去吗?”

“我在京中等你。”楚衍伸手替她捋了捋乱了的头发,“你放心去,这里交给我,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可太危险了。”苏渝嫣蹙眉。

“初夏这次也不跟郡主去了。”一旁的初夏也忙道。

“你又是为什么?”苏渝嫣眉头蹙的更紧了,往常,她去哪里,初夏是一定要跟着的,不由的响起楚鹤的话,她脸色一变。

“你身体可是不舒服?”

初夏无奈的摊了摊手,原地转了两圈,“郡主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

“初夏只是觉得,郡主此行有南都军,到了锦州城那里还有赵将军,不会有事的,而京中,自是得有自己人看着,初夏便请命,带一队人,埋伏京中,静待郡主归来。”

听着,苏渝嫣便听出不同寻常来,这是变相的在和楚衍抢事啊,无奈笑了笑,“好,我答应你,不出一月我便回来。”

“那我呢,答应我多久回来。”楚衍有些不满。

看他一副小表情,苏渝嫣惊了一瞬,连连失笑,忙道:“一月一月,就一月。”

“好,我在让他们跟着你。”楚衍扬了扬下颚。

苏渝嫣也没有拒绝,这一路她去的定是招摇,自是会惹来不轨之人,身边高手越多,才能越快到达她想去的锦州城。

“那我走了。”

“好。”

“阿衍。”第一次尝试这样唤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苏渝嫣耳垂红透,她微微一笑:“照顾好自己。”

“再帮我好好照顾初夏。”

“你们二人,都不许有半分闪失,若是食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还不忘做了个恶狠狠的模样。

楚衍被逗笑,他轻笑着应声,只是瞧着那抹熟悉身影,他还是没忍住,快走两步追上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清香环绕,他手臂越收越紧。

许久后,才开口:“我叫程衍。”

“这一生,我像是经历了三段,我很喜欢随安,如果可以,我真的只想做南都的随安,你的随安。”

“程衍啊,也很好听啊。”苏渝衍回抱住他,眼眸含笑:“你以后,也只是我们南都的程衍,我的程衍。”

“随安是你,楚衍是你,程衍是你。”

“反正都是你,以后我们都为一体,为一家,不必自卑,不必觉不配。”

“你很好。”

“等我回来。”

*

初夏视线变得模糊,缓缓露出笑来,嘴角鲜血快要益出又被她用力憋回去。

她也好想再抱一抱苏渝嫣。

可是再拖下去会暴露的,她不能拖了苏渝嫣后腿,惹她担忧伤心。

能再最后见一见苏渝嫣,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