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入楚王府吧。”
◎“我保你不愁吃穿，不愁银钱。”◎
苏渝嫣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像是过了一生。
她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悲喜，痛苦和绝望。
周围是噼里啪啦的响声，她蹙了蹙眉,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火光忽明忽暗, 她看见坐在对面, 正认真低眸给自己手臂处的伤口上药的楚衍，有一瞬的愣神。
闭眼前浮现的那道少年身影似乎在慢慢与他重合。
她好像看到了多年前, 少年偷偷躲在一处给自己上药的模样，苏渝嫣手指轻颤, 已经确认楚衍就是幼时救她的少年郎, 她心口闷闷。
余光瞥见衣服上有些暗暗的地方，似是血迹, 开口, 声音已是哑的不像话：“你。”
苏渝嫣顿了下, 又道：“还好吗？”
闻言, 楚衍忙放下手中药膏, 起身朝她走来, “醒了。”
苏渝嫣步子顿住，用审视的目光又打量起楚衍来。
“那就好。”楚衍眸底的担忧渐渐散去, “再等会, 我带你出去。”
他说：“挺好的。”
“你见过他。”
见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加快的步伐，知她心中担忧，楚衍道：“谦华没事，已经回去了。”
“他对我挺好的。”
“嗯。”苏渝嫣盯着他手臂伤口，微微失神, 莫名问了句：“那些年, 楚鹤对你好吗。”
“出山吧。”苏渝嫣下意识摸了摸还在袖中的冰冷令牌，起身道。
*
此时，天边已经渐渐升起光亮，将被黑暗笼罩许久的山林一点一点照亮。
“……”
苏渝嫣冷笑出声，“王爷倒是好大的口气，我的侍卫武功可不低。”
说着，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 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声音很低带着笑。
话虽如此说，她心中的一颗大石还是落了下去。
“好。”楚衍将火堆扑灭，这才抬脚跟上苏渝嫣。
“确实不低，就是与我相比，逊色几分。”楚衍笑着打趣。
“没有。”
“是吗？”
楚衍心脏像是被猛地击中, 他瞳孔微缩, 认真盯着苏渝嫣，不敢置信又不解，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可也不过一瞬，楚衍又将心绪平复，他扶着苏渝嫣站起身，又蹲下去替她拍掉衣摆的灰尘。
“嗯。”楚衍点头，“进来时见到了，知你在里面或许有危险，他知自己不足，所以拜托我。”
楚衍把头压的极低，掩住苦涩勾起的唇角及眸中的羞耻及自卑。
“难道阿菱姑娘不觉？”
“不啊。”苏渝嫣摇头：“我倒是觉得我的侍卫顶顶好，谁也比不了。”
“阿菱姑娘对每个侍卫都如此？觉得他们都比旁人好。”楚衍眸中黯然之色闪过。
“怎么？”苏渝嫣偏眸，讽笑出声：“听王爷此言，莫不是也想来给我当侍卫？”
“也不是不行。”
“那恐怕不太行。”
“为何。”
“我一介女流之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可养不起那么多人。”
“无需你养，我不收你的银子。”
“？”
“我给你养人。”楚衍道。
苏渝嫣眉头紧蹙，步子却未停，“王爷的话倒是让我听不大懂。”
“你的侍卫婢女我替你养。”楚衍眸子涌上星星点点笑意，直勾勾凝视着苏渝嫣，抿了抿唇，才试探性道：“这次回京，你入楚王府吧。”
“我保你不愁吃穿，不愁银子花，做你想做之人。”
一字一句像是循环，一直在苏渝嫣脑中徘徊，突然猛地炸开，她大脑一片空白。
悠然站住脚步，抬眸对上楚衍那双又深一层的眸色，如同漩涡，要将人吸进去般，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喉咙发紧，又酸又疼。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丝丝缕缕照在树下的二人身上，许是太过刺眼，令苏渝嫣下意识闭上双目，眼角有泪珠，却硬是没掉落。
许久后，才缓缓睁开，她眸中一片冷清，垂下眸子，淡淡道：“王爷，天亮了。”
微风轻轻吹起二人衣摆，衣摆在空中肆意绻缱后又不拖泥带水的分离。
就好比二人，只是短暂因目标而可待在一处，过后便是分道扬镳，不可过界半分。
*
南都城内，百姓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卖早餐的摊主大声吆喝着，周边烟气缭绕，有人走走停停也有人未停直朝目的地而去，笑容满面，倒是显得一片安宁随和。
苏渝嫣看着面前景象，心中暖意滑过，弯了弯唇，随手买了几个包子便抬脚朝客栈而去，一夜未归，初夏他们怕是急坏了。
“这不能啊，算我老头子求你了，你的银子我不要了，不要了。”
忽然，一道苍老颤唞的哭声传来，苏渝嫣眸子紧眯，循声看去。
又一道张狂男声传来：“小爷买你包子是给你面子，你给脸不要脸这就是下场！”
周围百姓似是被这场面吓到，忙散开，只敢远远看着，深怕被牵连。
苏渝嫣这才看清，街道上散落了一地的包子，白净的面皮如今已全是灰尘脏污，被一男子肆意来回踩，一个老大爷跪地哀声祈求，见无用，只能用手想去救一救刚被仍在地上还未脏的包子，男子见状，用力踩住正要被大爷捡起来的包子，张狂笑出声。
“老头子，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说着，他抬脚便想狠狠朝大爷踢去，老人家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说不准会当场丧命，苏渝嫣心中怒气翻腾，“住手。”
“怎能对老人家动手？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苏渝嫣弯腰扶起跪地的老大爷，见他那双瘦弱又布满老茧的手上有踩伤，怒意更甚，想杀了此人的心思都有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男子面目狰狞，见苏渝嫣面容娇艳，稍微缓和，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抬脚上前，“姑娘得罪了我可知是何后果？”
“不若，若是姑娘跟了我，我定不会再追究。”男子眼中全是欲望，一步步朝苏渝嫣靠近，瞧着她那微张的唇瓣，更是让人心痒痒，抬手就想去摸一摸，不想才刚靠近，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
楚衍面沉如水，看那男子的目光就如同看一个死人，喉咙缓缓吐出几个字，慢又缓：“想死吗。”
男子手腕处传来的疼痛令他脸色惨白，知对方定是个武功高手，忙道：“不想不想，求大侠绕我一命。”
“为何做坏事。”楚衍紧逼，抬脚踢向他膝盖处，压着人跪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膝盖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骨头似断裂了般，他忙朝老大爷磕头认错：“大爷，我错了，我该死。”
“你这些，我赔给你。”说着，他忙从胸口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颤唞着塞进大爷，白着脸祈求，“大爷，我赔你了，求求你让他们放我一次生路。”
看面前二人护这老大爷的样子，男子以为怕是老大爷的儿女却又不敢问，只要保住命，他在找机会报复回来就是了，若是死了便真的死了。
老大爷手中突然多了张千两银票，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接也不是，他疑惑看着面前的苏渝嫣，就见她也正朝她看来，笑道：“大爷，银两是他赔付您的，您就好好收着，早些回去吧，今日得带着家中人吃顿好的。”
她笑容温柔和煦，让老人家渐渐放下心来，心疼的看了眼碎了一地的包子，将银票叠好装起，“多谢姑娘和公子出手相救。”
“无事，大爷快回家去吧。”苏渝嫣道。
老大爷眼中浑浊，渐渐看不清苏渝嫣，今日他遇到此事，没一个人敢帮他，也不愿，他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南都，有些游手好闲的就喜欢欺负他们这群老头子，总是拿了包子就跑，还不忘回头挑衅，嘲笑他追不上他们的样子。
那个时候，总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将人抓到他面前来又是道歉又是赔付银子。
可那段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回不去了，他也再没有机会再见见那女子，在她路过时又给她递上她最爱吃的两个肉包子。
老大爷擦去泪水，又哽咽着道了谢，才转身收拾了东西离开此地。
男子见状，喜上心头，以为按着他的人会放开他，却不想那人转而扼住喉咙，死亡气息蔓延周身，他惊的瞪大眼，还想开口祈求，已经没了机会。
楚衍用力一拧，只一瞬那人便没了气息，瞧着他嘴角缓缓溢出的血迹，他厌恶的扫了眼，冷冷道：“处理了。”
“是。”一直隐于暗处的暗卫现身带着尸体迅速离去。
不一会，街道上又恢复先前景象，依旧热闹，百姓们只是会时不时看向那一身黑衣的坚毅女子。
“你上去吧。”楚衍站在客栈外，道：“就送你到这里了。”
苏渝嫣点头，踏进客栈，才上两层楼梯，不知想起什么，忙转身下楼，小跑着出了客栈，视线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见到那抹熟悉身影，她出声唤道：“楚衍。”
楚衍对声音极为敏[gǎn]，几乎是下意识回头。
“怎么了？”他转身朝她走去。
苏渝嫣看着踏光而来的楚衍，眸中情绪复杂万千又化成一抹红，她压住声音里的颤意：“他们是你救的。”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楚衍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猜，还猜的这么准，他笑着点头。
“为什么。”
随便问一个人，谁不知道是楚衍带兵杀的瑞王屠的南都城。
可苏渝嫣却知道，苏尧不是楚衍杀的。
若是，那日死的就不会是孟如君。
那夜的南都城血流成河也绝不是假的，他是怎么在那种时刻救下半数人的，苏渝嫣心中酸涩亦有感激。
南都百姓于她而言，并非只是百姓而是家人。
“我说过的，我想救所有人。”楚衍眼眶亦是红，哑声道：“可我只能来得及救下一半。”
“抱歉，都是因为我。”他喉头翻滚朝她更近一步，“你本该可以一直做自己，一直快乐的。”
苏渝嫣泪泪珠滑落，紧咬下唇才克制住没有哭出声。
她抬眸，深深看着楚衍的眉眼：“多谢。”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