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姜别夏到家收拾好姜母住院要用的东西, 又背上了自己的书包，便又急匆匆地要赶回医院，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邻居张琳华下班, 她赶声提着精神打了个招呼：

“张姨好。”

张琳华一看见她, 赶紧朝着她走过来, 急声问道：

“夏夏，你妈今天怎么请假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准备上哪儿去？”

张琳华和姜母都在一个厂子上班, 几十年的老邻居, 友情自然没得话说。

姜别夏心里多少猜着她可能也知道姜母生病的事，毕竟姜母的病是厂里统一体检查出来的，便也没瞒实话道：

“我妈在医院, 要动个小手术。”

张琳华一听这话, 愣了下，随即语气半笃定道：“胃肌瘤？”

姜别夏点了点头。

下一秒，张琳华直拍了下大腿, 叹了口气躁声念叨着：

两人到了医院，姜母已经在病房里坐着了，一见张琳华提着点儿水果来，周岚颇是不好意思道：

“那你这会儿是要去医院？什么时候的手术？”

姜别夏不想多麻烦，更何况还是张姨刚下班，家里还有学生，便委婉地回绝道：

“不用了张姨，我能顾过来。”

张琳华一听这话就不大乐意，也是心疼姜别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她家那情况也都知道，没什么可靠的亲戚，能帮衬就得帮衬着。

“瞧你这话说的，你住院我能不来看看。”

姜别夏温声应了句。

姜别夏把东西整理好，又洗了洗水果给病房里其他人让了让，这才出了病房门，留着空间让姜母和张姨俩人聊。

张琳华故意皱眉接话反驳，心里暗叹这母女俩妥妥的一个性子，一点儿都不乐意麻烦人。

“一开始检查出来, 我就说了让周姐早点去动手术, 她不愿意, 你看看拖到现在还是得动手术，真是的嘞。”

姜别夏坐在通椅上，掏出手机给班主任老宋打电话请假。

张琳华看向姜别夏, 眼神里带着关切，话语不掩担心。

“你还是个孩子呢让你顾什么。”

不等姜别夏再拒绝，便直接拉着她往楼下走。

医院病房外的长廊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句像是家属的唠叨声，但这环境总让人觉得憋闷和沉重。

电话很快就通了，姜别夏说完名字，听筒里顿了两秒才出声，老宋似乎很意外她会在假期给他打电话。

她提着要请假几天，下一秒老宋语气明显透着急切和担忧，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离高考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影响心态。

“怎么这还给你惊动了？”

“手术安排的周一。”

紧接着张琳华折身就要往楼下走, 干脆家门都不进了，边走着边喊着她：

“那咱们赶紧走吧, 我也去医院看看，多少能帮上点儿忙。”

姜别夏听见这话眸子闪了闪, 心下了然没应声, 她妈就是因为她顾虑太多。

姜别夏不想说得那么详细，只是说家里有事，老宋一方面对她放心，另一方面也顾及她情绪便没多问，又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鼓励和开导的话。

一通电话打了快有二十分钟，老宋一个人说话占了十几分钟，挂断电话后，姜别夏才又靠着椅背松了松肩膀。

翻着手机里的消息，小群里一贯吵吵闹闹，解扬下午早些时候问她去不去书店那条微信消息还静静地躺在聊天框里没有回复。

姜别夏定睛看着手机屏幕，眼眸闪动，犹豫了一两分钟，最后还是发了条消息出去。

【不去了。】

发完直接按了手机锁屏，不再去理会是不是会有回复。

病房外的长椅上没有旁人，就姜别夏自己坐着，仰头往后面的墙壁上靠了靠找着支点，神色黯然地出神。

四下静谧，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昨天晚上那个失眠之后做的梦。

那晚，姜别夏破天荒地梦到了大学，那个一直存在在她幻想中的大学。

她依稀记得，她考上了盛宴大学，温爽九月，她提着行李箱跨进了那所大学的校门，欢迎新生的横幅扯了一条又一条，横在入校门常青的林荫大道上，迎接的红顶帐篷摆在两边，时不时有招呼声朝向她。

姜别夏脚步刚要往前走，朦胧虚幻中，后身处传来了一道清朗张扬的少年声。

“姜别夏，前脚走后脚不见，你把你男朋友落下了，知道么。”

她顿时被那声音叫住了脚步，行李箱放在脚边，意识中转身往后看。

校门口，入眼盛晏大学的八字校训“青衿之志，履践致远”高高地刻在恢弘气势的校门顶上，而那下面正站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解扬的身形轮廓在朦胧的正午光下逐渐变得愈发清晰。

姜别夏目光中的那个少年背光而立，脸上透着要比午光还要耀眼的笑意。

那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涌出了那样的一句话。

天光乍泄时，我看见了他，从此，我的渴望和幻想有了寻迹。

那是场美梦，是她心有所思的最大写实，解扬和她一起考上了盛晏，而那时的他们同样也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异性关系。

可梦醒时，沉浸在幻想中的一切变得虚无，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的慢慢空落感，解扬准备出国是不可抹去的事实，那样的感觉姜别夏不想再去感受一次。

头靠着的墙壁微凉，也渐渐传递着清醒，心力交瘁的感觉在那一刻得到缓解。

医院长廊的尽头从窗户里斜照进来明晃晃的昏光，正是暮色正浓时。姜别夏想，一切的一切，都总是会过去的吧。

彼时，手机那头的解扬，收到那条消息之后烦躁地踢了踢面前的桌角，动静大的桌身都晃了晃。

他等了快一下午，等来的却是不尽如人意的一条消息。

解扬不是没有感受到姜别夏的冷淡，只是他该埋怨的到底还是他自己。

姜别夏从来就在自己未来的规划之中，可他在做出这个规划前，却忘了告诉她一声，自以为是地想要揽下一切，忽略了她的情绪。

从沈怀诚店里出来，解扬的选择毫无疑问有了定向，就如他说的那样，在选择出国读大学和留在国内两者间，他更愿意听从内心，因为那个深处于心底的牵绊，也为了自己，他不想留有任何遗憾。

如果说他的前途要灿烂无比，那么某个少女一定要是其中最闪耀的亮光，而他想为此驻足。

确定的想法一经冒出，倾诉分享才是能缓解激动的唯一泄口。

解扬靠在椅子上，指尖停在和姜别夏的聊天框上，几欲拨出去视频电话，来回停顿了有十几次，最后缓缓歇了心思。

有些话，当面说，才会显得更有诚意。

迫切的周日适时而来，高三上课，解扬单挎着书包早早地到了教室里，身旁的位置上还是空的。

他翻着等了有十分钟，时不时地抬头看向教室门口，还是没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杜益川、苏枝和贺文鸣三个人到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班里已经开始有稀疏低拉的读书声了。

苏枝看向姜别夏的座位，皱眉下意识地朝着解扬顺口问道：

“夏夏呢，还没来啊，不应该吧。”

姜别夏自来是几个人中来教室最早的，这个点儿还没来确实反常。

解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朝向苏枝反问了句：

“她昨天跟你有联系吗？”

苏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顿了顿实话道：

“昨天夏夏我俩没聊天，我看她一直没在群里说话，以为她有事，就没找她。”

解扬听见这话，眸子落在身旁空空的位置上又看了眼，最后直接扯开凳子，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教室外走。

“我靠，要上课了，扬哥你干嘛去啊！”

杜益川在后面急忙扯声问，余音落下也愣是没听到一声回应。

解扬穿过教室外的走廊，朝着老宋的办公室走过去。

老宋是班主任，早读的时间来得早也都在办公室，解扬进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往班里去监督早读，一下被推门声震得又坐了回去。

“解扬？你这会儿来有事？”

老宋看着面前突然进来的人，压着眉毛问道。

解扬开门见山道：“老宋，我想请个假。”

“理由。”

老宋简短地甩了句。

解扬压根没想隐瞒，也没必要，坦声道：

“姜别夏今天没来上课，我担心，所以想去看看。”

老宋定睛观察了他一下，像是觉得他不是会主动说出担心这种话的人，随后摆了摆手道：

“那你不用管了，姜别夏给我请假说了家里有事。”

解扬闻言眉心微蹙，家里有事？姜别夏回他消息的时候没提。

“那我更应该去看看，姜别夏是我同桌，她家里有事，关心应该有，还得麻烦您帮我批个假。”

老宋忽然觉得今天是不是起懵了，没清醒，解扬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同学了。

他本来想着回绝，毕竟随便请假耽误上课，但转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了想法，撕了一张假条边填着边嘱咐道：

“去看看可以，看完了抓紧回来。”

解扬点了点头，拿了假条直接骑了自行车出校门。

姜别夏家的位置他熟悉，路都走了好多次，可到了地方又不知道具体是几楼，上学手里也没拿手机，以至于站在楼下面徘徊了良久。

正发愁着要不要直接上去，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诶，你不是那个之前送夏夏回来的同学吗？怎么在这儿。”

张琳华赶着去上班，一下楼看见这俊俏男生在楼下走来走去，眼熟得发紧，认出来后才喊了一声。

解扬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他自然还记得张琳华，上次姜别夏在密室脚崴了送她回来的时候见过，见此，他应声往前走着，慢声道：

“阿姨您好，我叫解扬，是姜别夏的同学，我想问问她今天没来上学，是有什么事吗？”

张琳华听见这话，话匣子直接打开，一股脑地把姜母住院的事儿说了。

解扬越听脸色就越沉，生气又觉得心疼，明明两人聊过天，家里出事，姜别夏愣是一句话没吭，自己生生扛着，吱个声的功夫都不见得给，一点儿不愿意让他知道。

张琳华说完急着要去上班，解扬问了医院，又匆匆骑上自行车出了居民楼。

等再到医院已经快八点了，早晨的医院这个点儿探病的人多，人来人往有些嘈杂。

解扬跨着大步着急地往医院里面走，刚走到大厅，迎面晃眼一抹熟悉的身影。

姜别夏正闷着头往前走，手里拿着两大盒药，低头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字。

就是一瞬间，从她家到医院这段路上绷着的一股憋劲儿和压着火儿在看到这姑娘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消了，解扬也说不清。

紧接着不自觉地朝着他眼里的那个姑娘走过去，离近后，解扬几乎毫不犹豫主观臆向地伸手搂上了姜别夏的肩膀，低喑念想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姜别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