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模结束后, 老宋为了激励班里同学，周五那天下午的最后两节课，破天荒地说要让看电影。第71节 课一下课, 班里就开始闹闹哄哄, 窗帘一拉, 黑板上挂着的投影仪一开，黑蒙蒙的氛围感当场到位。
杜益川作为班里顶爱凑热闹的, 直接冲上讲台操控电脑, 问着要看什么电影。
下面的同学兴致极高地讨论着。
“看恐怖片吧, 美国出的那部《闪灵》，我老早都想看了，就是一个人我不敢看。”
“拉倒吧, 没那么恐怖, 这部我看过了啊，换个吧。”
“看什么恐怖片，看点正常的不行嘛！万一有人害怕呢。”
“……”
班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争论了五六分钟, 最后选择看了部18年上映的《绿皮书》。
电影序幕刚播放出来, 教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老宋背着手走了进来。
解扬微蹙的眉宇松了松，随即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杜益川，胳膊自然地往后伸了一下，好巧不巧顶着杜益川的手，瓜子皮一下子顶到嘴唇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话题被带着偏了过去，姜别夏松了口气儿，下一秒便察觉到身旁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無錯書吧姜别夏听不出来这人是正经问还是什么意思，赶紧摆着手拒绝：
“不用，真不用。”
“要吗？”
解扬闻言也没再强求，面色淡淡地收回了手。
“就这镜头画面，年代感十足，求求了老宋，咱能换一部吗？”
杜益川正嘎嘣嘎嘣地磕着，听见这话，当下瞪大了眼，看向姜别夏一脸震惊：
“我靠，课代表，你竟然不会嗑瓜子？！”
以老宋的品味，多是那种关于学习的励志电影，不等班里同学吵闹，屏幕上直接出了电影名《风雨哈佛路》。
“就是啊，还是你说让放的, 不带这么出尔反尔的！”
老宋直接无视下面乱糟糟的哀嚎，挂着笑脸，还把音量调大了些，搬着凳子做到了门口守着。
班里拉着窗帘昏黑，投影仪上的画面照着还算有点亮光，姜别夏刚收拾好桌面上的，便见解扬把杜益川分的瓜子推了过来。
杜益川刚才声讨的音量最大，扭转不动局势也歇了心思，开始给前排几个人分着瓜子和棒棒糖。
杜益川这话一出，姜别夏顿时觉得更难为情了，睫毛颤动着不知道说点什么。
贺文鸣也跟着打哈哈：“破什么皮啊，川子咱能不这么娇气吗。”
老宋咳了咳两声, 摆了摆手：
解扬皱了皱眉，没应声。
老宋没理，关了电影页面，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解释道：
“我是说了要让看电影，可没说让你们自己随心所欲啊，今天就先看这部。”
解扬手里抓了把瓜子，语气格外自然地问道：
“我给你剥？”
“不是吧老宋, 怎么给停了, 还可不兴反悔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让看了，瞅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着，不让看要给我吃了啊。”
解扬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前排的苏枝听见两人的动静，扭头过来提着声调笑着揶揄道：
“解扬，你别为难夏夏啊，她不会嗑瓜子。”
班里抗议无效也只能作罢，开始嗑起了瓜子撑着头看。
班里一句接一句，讨伐似的力争。
解扬下手自然，又把控着力度，一点屁事没有。
“我草啊，扬哥你谋杀呢！”
姜别夏盯着那饱满的瓜子顿了顿，顺势又推了回去，回答道：
“我不用了。”
杜益川嘴撅着吸着气儿，赶紧朝向贺文鸣，簌簌问道：
“胖儿，快看看我嘴唇破皮没？”
“那哪能啊，不是这意思，咱继续呗？”
姜别夏闻声而动，看着苏枝脸上刻意又打趣的笑，佯装生气地嗔了她一声。
“电影在精不在新，马上高考了，看点这种电影都给你们打打鸡血！”
倒不是嘲笑，只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不会嗑瓜子的人。
什么啊，这瓜子她也不是一定要吃，给她剥叫什么事儿啊。
“枝枝，你说这个干嘛啊！”
好一个不出所料。
她不想说自己不会嗑瓜子就是因为这，好像是件格外稀奇事似的。
杜益川冷哼了一声，眼睛使劲儿往下撇着看自己的嘴唇。
看见电影正放着，默默地扶了扶眼睛走上讲桌的电脑前, 按了暂停键。
“什么啊，老宋，这什么时候的电影了，咱能跟点时代步伐吗！”
有同学笑眯眯地接话道。
“……”
与此同时，电影也开始渐入正片。
2003年的片子，画质和镜头确实很明显地能看出来年代感，电影主要就是讲述女主人公原生家庭悲哀，历经磨难，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渴求一步步克服困难走入最高学府的励志女性故事。
电影开篇比较平淡，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边看着边和周围的人小声聊着天，纯属放松。
姜别夏不经常看电影，这会儿没别的事，仰着头倒是看得格外认真。
一旁的解扬很早就看过这部片子了，整个人表现得兴致缺缺，半靠着桌边，漫不经心地剥着手里的瓜子，时不时地看上两眼身旁一脸认真的人。
借着投影仪散落下来的屏幕光亮，身旁这姑娘的眸子在这昏暗的环境下像是泛着稀碎的星点般光芒盈盈。
解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喉结不经意地上下滚动，薄唇微张喊了声：
“姜别夏。”
姜别夏正看得认真，头也没扭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解扬沉眸微敛，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低声道：
“张嘴。”
姜别夏这时才舍得偏头，轻眉不自觉地皱了皱，到嘴边的“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边便被抵了个饱满的瓜子仁。
解扬的手无意地擦过她的下唇，温热的触感当下席卷而至，两人都是一愣，半天没了动作。
姜别夏更甚，冷不丁的亲密动作炸得她脑子一轰，□□燥温热的指腹抵着，脸上的燥意迅速地朝四处蔓延，心悸连带着一瞬间呼吸都停窒。
解扬也不大好受，盯着这姑娘的软唇，心下的躁动失了火似的一窜一窜，眼眶逼得都直泛着热气，灼烫磨人。
自我暗骂，他就是闲得慌，纯给自己找这大罪受。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解扬先调整好了状态，顶着喉结磁哑着声音问了句：
“好吃吗？”
姜别夏往后收了收脸颊，动作极小地咬着他剥的瓜子仁，不知道是羞恼故意的还是什么吗，小声回答道：
“不好吃。”
解扬当即眼皮抬了抬，气笑了，这姑娘小脾气上来了，挺好。
他转身又往杜益川桌子上抓了一大把，长腿随意地大刺垂着，姿势慵懒，轻抬着下巴往姜别夏那边靠了靠，故作狠声道：
“不好吃我也给你剥！”
姜别夏眨巴着眼看了他几秒，接着直接扭过了头看向了投影仪，没理他，耳尖悄然涌上来的红意在黑暗的环境中难以察觉。
这人要真是不要脸起来，没谁能是对手。
解扬得逞地笑了笑，声音间满是餍足和恣意。
电影放到后半场，班里说话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不少同学被电影里的情节吸引了注意力，身临其境般地沉浸下去。
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似乎更能触人心弦，电影里的女主人公经历童年不幸，独自走出千疮百孔的家庭，靠着自己的毅力和进取获得自己心底最想要的东西，当她说出：
“i used my every potential to do that . i have to do it . i have no choice .”
（用我所有的潜能去做这件事，我必须这么做，我别无选择。）
这句台词时，为之动容的甚者在班里开始抹起了眼泪，不知道是在为主人公所经历的磨难而不忍，还是为她的毅力所被感动和激励，总归也许都有。
看完整场电影，像是和电影里的主人公同淋了一场雨。
教育为人生塑造无限的可能，往前走也是动，往后退也是动，既然都是动，那为什么不坚定地往前看看。
这似乎是这部电影带给班里高三同学最大的感触。
投影仪上的影片播放结束时，教室外放学铃声的也响了起来，大多数同学还没从电影里出来，就连老宋也愣是坐着门口陪着又看了一遍，最后摘下眼镜伸手摸了把眼睛。
放学出教室门的声音也没有往日吵闹，不说女生，杜益川一个大男生，直看得泪眼婆娑，叽叽哇哇地叫着：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我要考上大学！”
虽然很中二，但也足以见得，老宋的打鸡血目的属实是做到位了。
姜别夏和解扬两人放学照旧去“夜路”书店，一路上，姜别夏的话格外少，像是在回味电影似的，毕竟那会儿看得那么认真。
解扬走在她旁边，恍然地出声问了句：
“还没缓过劲儿？”
姜别夏没回答，淡声反问道：“解扬，你觉得那是幸存者偏差吗？”
她突然想起来这种励志电影下被一些人拿着幸存者偏差的旗号掩盖主人公努力光芒的影评。
不知道为什么，姜别夏特别想在那个瞬间从解扬口中听来一些否定的话。
解扬闻声低着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碰上，他好像能猜到姜别夏在想什么，弯唇笑着道：
“如果所有的努力都能称之为幸存者偏差，那么它就是最廉价不过的东西了。”
无人追捧，无人寻津。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说出来落在姜别夏的耳朵里，还是让她觉得怦动无比。
傍晚六点多的天空照得前行的路上也十分敞亮。
两人的影子踽踽地晃动着，解扬随意地迈着步子，视线落在前方，阔声接话道：
“止步者困局，进化者破局。”
“不惧困境，无畏荆途，骨子里的理想主义能绽放出燎原世界的星光，每个人都是主人公，这才是电影传递的意义吧。”
少年的声音清朗肆意，带着疑问词的话语却又一点儿也听不出质疑。
姜别夏抬眸看了眼身旁的人，落日斜照，眸子中的人像是肩披星光，耀眼灼热。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和他一起去走走荆途，去看看世界的星光。
解扬蓦然地垂下了头，看着姜别夏眸底含笑肯定地说了句：
“姜别夏，你不也是自己的主人公吗？”
姜别夏没应这句话，两人间沉寂无声。
下一秒解扬突然问了句：“为什么选择理科？”
话题转得太快，姜别夏有些没反应过来。
“老宋找我俩谈话那天我看到了你的成绩分析表，分科成绩上，你文综排名前几，理综几百开外，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理科？”
解扬的声音淡然随意，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不想是在问问题。
姜别夏恍然间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眸子实话地淡声道：
“因为理想。”
“我想去盛晏大学读临床医学，决定了我必须要去选择理科。”
盛宴大学，国内top大学，临床医学是王牌专业。
这是姜别夏第一次向别人提起自己的理想，早早决定好的目标，深夜为之坚定的方向，在这一刻，想说给解扬听。
解扬听完这话，深棕的眸色里闪着亮影，唇角微弯，语气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所以啊，你也是自己的主人公。”
对于姜别夏而言，兴许选文科的路上，不会像理科这般艰难行进，但是她在破局，就像是电影的主人公，为了理想之花能开出星光。
她的努力从来都不是幸存者偏差一句话能掩盖的。
“那你呢？”
姜别夏看向解扬的侧脸，眼神不自觉地带着些希冀和期盼，问道：
“解扬，你的理想在哪？”
话音落下，身旁人似乎沉默了几秒，过后才看向姜别夏，扯声调侃道：
“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是想和我上一个大学？”
解扬没指望姜别夏会回答，可这次他想错了。
少女拉了拉书包的肩带，视线朝着前方看了看，马尾浮漾着暮光，坚声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
某个瞬间，解扬喉咙发干，仿佛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心跳如鼓，耳边少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循环周期，窜得他心尖发痒。
他听清了，姜别夏啊，想和他上一所大学。
夜路书店到了，话题止于此，姜别夏最后也没能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觉得，他的答案大抵也是和她想的一样如此。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