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隆冬的夜晚寒气重, 刮起来的风像是带着水汽似的，扑面而来直让人打颤，校园内的灌木丛随风噗噗簌簌, 钟情于抖弄着叶子。
姜别夏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站在一楼大厅里磕着脚跟, 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解扬四个人走过来的时候都没发觉。
“夏夏！”
苏枝忽然走过来, 在她耳边故意地咋呼了一声, 闹出了些动静。
姜别夏思绪猛然间抽离, 肩膀哆嗦了一下，才堪堪回神。
苏枝拍着她肩膀，随口问道：
“怎么在这儿啊, 说好了先去找解扬, 你这还没我们快。”伴随着这话，楼道里的场景再次被牵拉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姜别夏下意识地不想让解扬知道自己去过楼道, 便低声敷衍了句：
“我没找到, 就想着站在这儿等你们了。”
话语刚落, 姜别夏便感觉到一抹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用看也大概知道是谁。
她没敢抬头迎上, 别扭地刻意避开, 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敢面对什么。
俩大男生，摸什么？！没点儿毛病吧。
苏枝搭着姜别夏走在最前面, 偶尔回头跟后面的几个男生扯上两句，姜别夏心不在焉地听着，也不搭腔。
解扬瞥了眼杜益川蠢蠢欲动的爪子，直接一胳膊撞了过去，低声压迫：
“你有病？”
杜益川捋了把短头跟着接话道：
“肯定得打，扬哥，你跟课代表一块呗，大晚上不安全，我记得之前不是说你俩顺路？”
解扬抬头给了杜益川一个眼神，似乎是在暗示，用你说的意思。
姜别夏自然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也没什么反应，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有杜益川在，几乎不会冷场。几个人扯着聊着没一会儿很快就走到了校门外的那条小道，苏枝先开了口：
杜益川矫揉造作地揉了揉被杵了一把的胸口，辩解道：
不等有所动作，姜别夏先开口回绝道：
“夏夏，这么晚没公交了，得打个车吧。”
“我就好奇一下，可没什么别的意思啊，兄弟顶顶笔直的。”
教学楼最顶上的建筑时钟亮着，指针指向九点十分, 因为刚才耽误了点儿时间，这会儿路上已经没什么同学了。
说完还伸手要去掐解扬的胳膊，嘴上欠欠儿地跟着：
说这话的时候，姜别夏愣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解扬，视线扫过几个人就是不扫他，明显是有意躲着似的。
解扬没再搭理他，视线继续落在了前面，眸中的沉色在昏暗的环境下愈发看不太清。
“扬哥，深藏不露啊，刚才晚会上那表演也太溜了吧！直接炸裂好吧！”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也很快。”
杜益川突然提起了晚会表演那回儿事，啧啧地连声感叹着，像是个小迷妹似的，故作满面春色。
“让我摸一把过个瘾呗，话说咱都天天上课，你什么时候偷偷练的肌肉啊，刚才台上那荷尔蒙爆棚，犯规住了啊！”
贺文鸣、苏枝他们家离学校都近，打不打车都一样，步行也就多花几分钟就到了。
好在也没人再追问, 五个人晃晃悠悠地往校门外走去。
苏枝和贺文鸣察觉出来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默契地不吭声，顺带着也捂上了杜益川那不分场合乱说的嘴，看向两人。
过了有十几秒，解扬面色淡定，一点儿脾气也没带随意地朝着那三个人轻抬了抬下巴：
“你们先走，我送她。”
苏枝和贺文鸣都是会看眼色来事儿的，也知道解扬有自己的打算，匆匆说了句“回去小心，明天见”便拖着杜益川离开了。
没了几个人的声音，又显得安静了下来。
姜别夏心里也知道躲不过去，嘴上仍低着声音挣扎：
“其实你不用送我。”
解扬顿了下，没正面接下这个问题，转了话题笑着问道：
“姜别夏，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这话一落，姜别夏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以为是自己撞破江沐苒告白的事解扬知道了，睫毛微动，声线故作淡定地问了句：
“什么？”
解扬突然半弯了腰，目光直逼着姜别夏抬头看自己，像是要看清这姑娘眼里所有的情绪似的。
姜别夏心下一颤一颤，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心虚，这会儿格外招架不住。
好在解扬没过多久放过了她，收回视线朝着她伸手，低吟着嗓音道：
“手机不打算还我了？还是说你想拿着带回家当个留念？那也不是不可以。”
姜别夏一听他这话，冷不丁地反应过来，沉了沉肩，急忙掏着口袋的手机递了出去，生怕从解扬嘴里再说出来点儿什么不着调儿的话。
“给你。”
解扬动作懒散地接了过来，长指划着屏幕翻了翻，过后失声笑着问道：
“你这照片拍的，挺会找角度啊。”
姜别夏顺势看了眼屏幕，那张照片还是在礼堂的时候拍的舞台上的解扬。
男生肩上挎着贝斯，似乎是正唱到了歌曲的縞潮部分，手上拨弄琴弦的节奏愈发加快，灯光簇拥，照的整个人熠熠生辉，金色的发丝上都闪着碎光，自由恣意。
姜别夏拍完其实没有仔细去看照片，这会儿再去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扬在一旁站着，心下狂乱跳动再次重新激发了起来，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表演时看向舞台上的人的情景。
她堪堪地收回视线，缓了几秒后才匆匆岔开话题：
“手机还给你了，那我去打车了。”
姜别夏刚想往马路的路边走，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住，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了步子。
解扬站在她后面，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挺拔地站立着，被路灯照下来的影子长的都要覆盖完姜别夏的。
不等姜别夏说话，便听见他问了句：
“找我的时候去过楼道了？”
这话像是问句，但语气里也听不出来一丝的疑问，反倒是格外笃定。
去过楼道自然也就意味着看见了江沐苒对他的表白。
姜别夏也就在那一瞬间有些慌神，没想到解扬还是知道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挺没劲儿的。
从楼道里出来之后，站在大厅里的时候，姜别夏好像仅仅在那一会儿的时间里，确定了很多的事情。
无论是每次面对解扬时控制不住又毫无章法的心跳声，又或者是次次对解扬不正经的话明明招架不住却又乐意纵溺的真实反应，再或者是看见江沐苒表白产生的无法言语的冲动占有欲，归根到底，似乎只有一个最有说服力的答案。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解扬。
那些早有昭示的心动本就有迹可循。
青春藏匿喜欢，少女时期的情愫暗自滋长却又不容忽视，栩栩如生直到心知肚明。
姜别夏到底是像之前苏枝说的那样，心动是喜欢的伊始，而她终究贯彻了到底。
但她又挺没意思的，甚至再次产生了丝丝的自我厌弃感，她做不到像江沐苒那样的直白和勇敢，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下意识竟会想着躲避和潜藏，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喜欢，面对解扬似乎变得更加无措了。
解扬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人女孩儿，眼神里溺上些不忍和无奈。
无论是撞上志愿者得知姜别夏来过楼道，还是听江沐苒说的她早就知道告白这事儿，这姑娘总是选择避开不说，别着自己心里的劲儿。
解扬敛了敛眸色，松开了拉着姜别夏的手，转而双手扶上了她的胳膊两侧，轻声张口：
“姜别夏，抬头看着我。”
舒缓的嗓音这一刻似乎格外有蛊惑力，姜别夏犹豫几秒后，迟缓地半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解扬见状唇角小幅度地弯了弯，接着沉声笑着问道：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我们有的时间？”
姜别夏回忆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记得，表彰大会练发言稿那次，解扬给自己算了两人相识的准确日子，那时候在她因为时间流逝落寞的时候，解扬跟她说了句：“我们有的时间。”
無錯書吧这句话，姜别夏不可能忘。
解扬见她点头，嘴角的笑意又弯了更开些，眸子半压，嗓音悠悠低喑地顺着这话继续道：
“有的是时间，那我们就慢慢来。”
解扬终究不可能也不愿意逼着姜别夏立即对他自己的心意或者是她的心意作出回应，因为他似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姜别夏，他也心甘情愿等着这个慢慢往前走的姑娘。
有些东西不用说的过于明白，却又清晰可懂。
这一刻，姜别夏发觉解扬好像能窥探到她的内心，这话要比所有的安慰来的更加让人触动，睫毛微动间，有股酸胀直逼眼眶，怎么压都压不下去，面前那张脸也逐渐模糊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不愿意自己这般神情被看去，刚想伸手挡着却被解扬抢了先。
眼皮上盖着温热的掌心，在凛冬里驱散着寒冻，尽情地肆留着暖意。
姜别夏听见解扬喑哑磁性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他说：
“姜别夏，对于我，你可以任意骄纵毫无顾忌，毕竟我很乐意你去占有我的一切，包括我这个人。”
这话听着像是表态，又是保证。
姜别夏忽然间意识到，她为什么能在江沐苒向解扬表白时格外确定解扬会拒绝。
因为那是解扬从一开始就已经给她的安全感和足够自信确定的底气。
隆冬的风还在吹着，连带着悄无声息地吹走了扰人的心思，也听遍了暧昧真挚的呢喃。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