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教师节临近, 苏枝身为副班长的行动力也格外快,那天晚上回家就在班群里发了个投票,给老师们选好了礼物。

翌日又趁着自习课给各个同学发了自己从精品店淘来的精致贺卡, 边发着边叮嘱着:

“大家写的时候注意点, 每个老师对应的贺卡不一样, 别写错了。”

姜别夏翻着手里的贺卡,确实样式都不一样, 语文老师的是沉黄色印着古诗词的长条笺, 给老宋的是带着星空底色的方卡, 其他各科老师的也都带着独居学科特色的花式。

苏枝的话音刚落,前排就有个男同学伸着手哎哟了一声:

“副班儿,不早说啊, 我这手快的刚写上。”

苏枝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儿地又给他发了一张:“就你着急。”

那男生乐呵呵地接上,解释道:“这花里胡哨的,我哪懂啊?”

杜益川也翻了翻手里的卡片, 趴在桌子有些犯难:

“艹, 最不会写这种祝福语了, 每年都是来来回回那几句, 老师们估计都看烦了。”

许是没了解过国外高中的生活,姜别夏听着两人的交谈, 也莫名被勾起了点兴趣。

解扬也不觉得丢脸,语气自然地承认:

“人多少都得有个短板。”

解扬毫不吝啬地摊开自己的贺卡,干巴巴地戳了几个字:

“教师节来临,祝老师节日快乐,工作顺利……”

像是怕表现得太明显,没什么说服力地找补了一句:

“这祝福也挺朴实。”

解扬这会儿倒是动了动身体,半侧着慢悠悠道:“怎么说呢, 国外教师节,啧,礼物堆起来的尊重。”

“送贺卡不如送个手表来得实在。”

杜益川装模作样地摸了把自己的口袋,叹了口气老实道:

“哎,穷货还是写贺卡吧,适合我。”

解扬脑袋都不带扭的, 半靠着后桌, 懒声道:“美高都过。”

姜别夏看着这人立马拿着笔开始编祝福,有些忍俊不禁。

解扬对着贺卡也犯难,没怎么写过这玩意儿,怎么写都感觉格外矫情,拿着笔动一下停一下,眉峰都跟着蹙得紧紧的。

也不是说老师势利,只是每个国家节日形式不同,国外学生送礼物爱送贵重的,和国内自然不一样。

可能是自己都写不下去,后面的字越来越飘忽,没底气似的。

“扬哥,你以前那国外学校也过教师节?”

杜益川边说着, 表情难以形容。

“你这短板,多少也太短了吧。”

解扬扭过身体按着杜益川的肩膀重重地给了他一下,转手把贺卡抽了过来。

“也是整这种贺卡?”

兴许是察觉到了有些强烈的视线,姜别夏抬眸看向他,表情带着疑惑。

杜益川在后面观察着立马凑上抓过解扬桌子上的贺卡看了眼,随即跟着大笑了起来:

“我操啊,哈哈,扬哥,你这写得还没我的有水平的,我小学都不写这样的了。”

姜别夏没忍住笑了一声,有种回到小学时给老师送祝福的感觉,不过是少了画上几颗爱心。

余光里的女生写完一张又一张,表情认真严肃。

“你笑屁啊。”

杜益川懵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揉着自己的肩膀,脸上故作委屈:

“干嘛啊,课代表笑话你都没反应,我就说了一句你下毒手,扬哥,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姜别夏被cue到,恍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确实也都笑出声了,不自觉地敛了敛眼神瞥向一旁的人。

解扬阖着眼睑,眼皮间的褶皱若隐若现,散漫地回了句:

“嗯,是区别对待。”

听见这话,顿时心跳像是拖延了半节沉缓,乱了节奏地尽显慌张,这话过于袒露,失了隐晦感,周围也蓦然地安静了几秒。

“靠靠,什、什么情况啊?这么明目张胆?”

杜益川夸张地半捂着嘴,眼神咕溜咕溜地看向两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解扬一脸淡定,下巴点了点杜益川的贺卡,缓声接了句:

“就你那文采的水平,什么时候赶上她了,再够格笑话我。”

男生口中的她不用多说自然指的是姜别夏。

话音落下,她悬着心缓缓地沉了下来,又像是少了点是什么似的,有些隐隐的空落。

“艹,扬哥下次能把话说全吗?碗都端起来了又给我踢倒。”

杜益川摆着手嫌弃道,接着又探头换上副嬉笑的表情看向姜别夏:

“课代表,我能看看你写的吗?”

姜别夏稳了稳神色,找了张写过的递给了他。

杜益川说了句谢谢接了过来,不过是看张贺卡,脸上表情丰富得像是被来回捏着的橡胶,一会皱着眉一会儿蹙鼻。

过了一会儿,撞了撞一旁的贺文鸣,小声窃窃道:

“小胖,是我不会阅读了?我怎么有点看不懂?”

贺文鸣脑袋凑过去,嘴角微动,看完后故作一本正经地开口:

“大概就是祝福的意思吧。”

“你爬吧,不懂装懂,我不看我都知道这是表达祝福!”

杜益川推了他一把,开口喷道。

姜别夏眸色微触,指了指卡片,问道:“是我写的太晦涩了吗?”

她写的时候用了几个四字词语,可能表达得是不太明显。

解扬伸手问杜益川要了过来,接话道:

“是他俩文化境界达不到。”

杜益川挑着眉毛递过去,冷哼了一声道:

“扬哥,就你写那祝福语这素养也不见得多高,读懂了给我也解释解释呗。”

解扬靠着桌棱,薄唇微抿,垂目淡声地读了两句:

“淡行生路,浓抹生途;不言朝暮,盛行千里;居今立远,祉猷并茂……”

男生的语调舒缓,有种沁入人心的阵流。

不知道是嗓音的原因还是因为是自己的写的,姜别夏一向这般写祝福这会儿竟觉得不好意思,耳尖轻微地泛起一阵微栗。

解扬读完,深邃的眼神都染上别样的有些复杂的情绪,视线落了过来。

姜别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表情,语气不自觉地跟着紧张问道:

“真的很晦涩吗?”

她虽然写得时候也没觉得,可几个人说看不懂,有点让她怀疑了。

没等解扬接话,杜益川先是害了一声:

“课代表你这水平尔等确实跟不上,扬哥更别说了,在国外上那么年,文学底子估计还没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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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哥,看不懂不丢人啊。”

杜益川作势拍了拍解扬的肩膀,语气故作安慰地调侃,表情止不住看乐。

“谁说看不懂了?”

“给你免费解释两句?”

解扬瞥了杜益川一眼,表情豁然自得,随后兀自解释了起来:

“淡行生路,浓抹生途,是夸赞,夸老师为人低调生活淡薄,但在学生生活里角色很重……居今立远,祉猷并茂是祝愿,在今天遥祝老师以后福气和事业共同顺利。”

“姜别夏,我没理解错吧?”

面前人嘴角微扬,目光直视透着些炙热,姜别夏竟隐约听出来些骄傲的语气。

她点了点头,垂眸回答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杜益川伸长脖子,眼神透着不相信,嚷了一声:“扬哥,你真懂啊?”

“本人都说对了,你不服?”

解扬笑了笑,挑衅十足道:

“文学盆地和文学山丘还是有区别的,望悉知。”

杜益川这人也开得起玩笑,不生气,乐声回道:“盆地怎么了,蓄水!”

“算了,谁让我没有个语文好的同桌,就课代表的水平,扬哥,肯定耳濡目染地也给你带起来了。”

解扬没反驳这话,视线落在姜别夏身上,坦然地说了句:

“是吗?那我得好好感谢我同桌?”

姜别夏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即使知道这人又是在耍嘴炮,还是嘴唇微动认真地否认道:

“不用,我什么也没做。”

解扬把手里的贺卡放回了她的桌子上,顿了有几秒,缓缓张口:

“说真的,姜别夏,给个机会向你学习学习。”

“什么?”

她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姜别夏看着面前人迟疑了两秒,转而极其顺畅地说了句:

“帮我辅导语文吧。”

解扬话音刚落,又接着补了句:“我给你辅导物理。”

姜别夏一时间有些懵,有些意外,说实话她也没想过,学习方面上她自来习惯一个人,也不觉得语文上她能帮到解扬什么。

“我不太会辅导别人。”

这话是没直接拒绝,可大概的意思也差不多,姜别夏以为她表达清了。

可解扬却没接,扯了句:“上次月考完老宋还给我说让咱俩互帮互助,姜别夏,你别是找借口不愿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别夏急声反驳,垂眸问了句:“老宋真这么说?”

“不信那要不去再去问问?”

解扬盯着面前的女生,眼神含笑。

姜别夏犹豫了一会儿,面色纠结,兴许是想起杜益川说得那句解扬从国外回来底子不行,最后慢吞吞地应了句:

“那好。”

解扬半倚着桌边,骤然地嘴角扯出来笑意。

姜别夏见状又跟着说了句:“不过我确实不太会辅导,如果要是没什么进步的话,那还是算了。”

“姜别夏,你得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我。”

解扬下巴微抬,显得颌线顺畅凌厉,依旧是透着那股儿自信劲儿。

姜别夏似乎就没见过这人有过低怂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