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末两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姜别夏的周末一如既往地平淡规律，但却又有了不同。
比如早上七点起床的时候，微信会收到来自解扬的三连拍。
照片上的白色小马驹, 被他摆放成各种姿势, 拍摄角度也格外花哨, 最后附上一句：
“姜别夏，小马驹对你说早上好。”
尽显幼稚气儿。
再比如, 晚上十一点左右, 她正头脑发懵地死磕着物理试卷上的磁场大题, 又会收到来自这人的一张照片。
拍的是草稿纸上那题的解题思路和演草过程，像是掐准了她不会这道题一样。
干巴巴一张照片没了后文，又颇具一副高冷学霸范儿。
姜别夏每次都会认真地回复个“谢谢”, 那头没回, 但她猜解扬也一定看到了，甚至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男生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散漫懒懒的模样。
——
下面有同学蠢蠢欲动显得急躁，老宋才堪堪坦然地开口：
“急什么，学进去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拖五分钟啊，咱们把这题讲完放学。”
“行吧，那还老样子，鲜花礼物加贺卡？”
周一早上的假期综合症持续了一整个早自习, 教室里背书声一会儿激情昂扬一会儿静得无声, 默契地像是提早打了商量。
姜别夏桌子上摆着高分作文素材积累，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的间歇时间不多，也学不了什么大块知识，她习惯地翻看些作文素材，多积累是要比死记硬背模板开头效果要好。
杜益川隔着姜别夏这一排, 直接往前探头扯声道。
“夏夏，放学陪我去订花吧，学校门口花姐那店里花的品种也太多了，每次挑得我都眼花发懵的。”
早自习结束中间有个休息时间, 苏枝半扭过来身体靠着墙犯难道：
姜别夏翻了翻桌面上的书页，莞声接了句：“喜欢那还问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杜益川在后面接话：
几个人吵吵闹闹结束了话题，过后恢复了一片宁静。
姜别夏没想到这人还惦记着这事儿，昨天在礼品屋，那么多娃娃里，她确实是一眼看中了白色的小马驹，下意识觉得好像和他还挺搭，放荡不羁，很随性，那一刻说不出的很想抓给他，索性就给了。
姜别夏思索了两秒，清眉间透着不好意思：
“行，但是我对花也不是特别了解，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男生的眉峰微蹙，半倚着桌棱表情沉思。
“哎，姜别夏，你问这话可没良心了啊，你送的小祖宗我可是都放我枕头上供着呢，巴不得天天睡觉搂着这小爷呢。”
苏枝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坐下：
“你说的啊，放学一个都别跑！”
“想你为什么给我抓了个小马驹。”
这人语气贱兮兮的，苏枝抄了桌面上的薄练习册甩了过去，恼怒道：“杜益川，你贱不贱啊。”
“教师节快到了啊, 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作为班里副班长，操办这种人情味儿的活动一向都是她办。
“姜别夏，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清楚。”
但这原因她自然不愿意说出来，便反问道：
“那你是不喜欢吗？”
姜别夏听着他夸张的鬼扯，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这么说那是很喜欢？”
解扬有些郁结，眉间愈发微蹙，绷着后牙槽挤出话道：
“你说呢。”
姜别夏坦然地接受这似是而非的夸赞，点了点头慢声道：“还有待进步。”
这话说得过于顺畅自然，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解扬欲言又止地憋了好一会儿，突然兀自笑了一声。
“想什么？”
姜别夏眼眸微压，疑惑问道：
“课代表你可别谦虚，怎么着懂得也比苏枝多，去年她给老宋挑的花，我擦了，艾莎。苏枝，我是真好奇，你送艾莎是想和老宋相爱相杀？笑死了我操。”
想起这事儿苏枝都想钻地缝，为了贪图好看，可让她丢大人了。
解扬盯着那颗使劲儿往两人中间凑的脑袋, 毫不留情地一把推了回去。
解扬扭头看向她，脸色顿然。
说得也对, 高三生的学习时间紧，举办完整活动直接排除, 也就年年都是差不多的送礼物，送祝福。
“行啊，打诨的功夫见长不少，都会堵我了。”
下一秒，苏枝作势要起身，杜益川慌乱地开口：
“别气别气，要不放学我们几个都陪你去，给你做参谋怎么样？保证这次万无一失！”
正看着一篇立意是自由洒脱的选段时，身旁的解扬凑了过来。
杜益川反应极快地接住砸向自己的书册，贱笑道：“你看你看，恼羞成怒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老宋的课，放学铃声适时响起，老宋像是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儿地讲。
苏枝摊了摊手，趴到姜别夏的桌子上眼神有些发亮：
“还能怎么办, 送礼物送祝福呗。”
苏枝下意识地就要反驳杜益川的话，下一秒又噤声了。
这话一出，解扬坐不住了，直起背腹，半压着眼皮驳声。
姜别夏正抬头看着黑板，苏枝扭过来往后面用口型示意：
“别忘了放学去花店！”
她眼神回应了一声转而继续盯着黑板。
杜益川摆了摆手，团了一张写字的纸团试图扔给苏枝，许是太轻没使好力，纸团偏着方向擦着姜别夏耳边过去，乱揉的纸团棱角和皮肤接触生出些摩攃声。
她一时没察觉，猛然被吓了个机灵，后背轻颤了一下，耳边就是恍然有些刺疼，过后便没了感觉。
不等她往后看，身旁的人先扭头瞥向杜益川，睫毛低压，下颌线绷着。
杜益川被看得有些发毛，紧接着小声道歉：
“课代表对不住啊对不住，没掌握好方向。”
姜别夏口型说了句：“没事。”
她是没事了，可解扬还大刺刺地扭着头盯着杜益川，直面压迫感，杜益川有些懵。
“扬哥，你怎么了？别看我啊，这眼神还挺吓人的。”
解扬没动。
杜益川心下有些打鼓，低着头，微微探着手半推半就地试图将面前人给扭过去。
过了有七八分钟，老宋才把那道题讲完，站在讲台上翻了翻习题，推着眼镜道：“这就剩最后一题了，要不咱也讲完？”
底下顿时一阵哀嚎。
按老宋的秉性，这题估计八成要讲，姜别夏刚翻到最后一题，便看见身旁人冷不丁地举高了胳膊，下一秒，懒着声音缓缓张口：
“老宋，杜益川说他尿急，快兜不住了。”
班里顿时起了一阵哄笑，纷纷往这边看，一贯厚脸皮地杜益川也有些绷不住，戳着身前的解扬暗声恼怒：
“扬哥你干嘛呀，我什么时候说我尿急了！”
老宋啧了一声，眼神投向嫌丢人窝着身体的杜益川，这幅样子还真以为很急，故作嫌声匆匆道：
“那算了，明天再讲，先下课吧。”
“杜益川你赶紧去上，以后课间多跑几次厕所，别憋坏了。”
老宋拎着课本往外走，班里人也哄哄地收拾书包，几个男生临走前还特意走到杜益川旁边拍着肩膀道：
“川子，尿频尿急是病，咱别讳疾忌医，早点去医院看看。”
“什么啊，没看出来川子这是牺牲一人造福大家呢，没有川子尿急，你能这么快下课？”
杜益川涨着脸，闷声骂了句：“艹，赶紧滚蛋吧。”
班里疏疏散散走得差不多，几个人背着书包也要出去，苏枝揪着杜益川往外走：
“行了，不是什么丢人事，大男生脸皮哪有那么薄？”
“扬哥，你为什么搞我？”
解扬缓着步子，跟在最后面，淡淡道：
“想早点下课？”
姜别夏也跟在一旁，瞧着杜益川郁闷的样子，心下格外发笑，偏头看了眼解扬，这人正好也扭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男生骤然问了句：
“怎么了，不信？”
不信想早点下课这种鬼借口？
姜别夏心想，转而一本正经顿着声音，像是在思考，嗓音极轻地回了一句：
“是不太信。”
前面的杜益川还嘶吼着嗓子要个说法，贺文鸣默默地拿了个纸团砸了他一下，催促道：
“别问了，你活该。”
又逢日落，西沉的余晖笼罩着教学楼一侧，长廊上被半半渲染得割裂开来，青春里的鲜活生动的少年少女行走在荣光之下，美好奔涌。
——
花姐的店开在学校外小道的拐角处，名字叫“不知”，姜别夏每逢经过，次次都会被这个名字吸引。
兴许是苏枝来得次数多再加上性格外向活泼，一进门，花姐便迎了上来热络道：
“枝枝来了呀？”
“这次带同学一起来买花？”
苏枝笑着应声，不好意思道：“去年不是选错了嘛，这次多带几个当参谋。”
花姐也记得去年那事儿，忍不住噤声笑道：“去年我可都说了艾莎这品种教师节送不合适，你这丫头不听。”
苏枝眸中闪过羞意，随后又底气十足道：
“哎呀，那不是因为它太好看了。”
花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附和道：“是好看，不怪你，那这次是你们先选还是我给你们介绍？”
苏枝扭头看了几个人，接话道：
“我们先自己看看选着，花姐你先忙不用管我们。”
無錯書吧“那成。”
花姐说完便又继续往花台上给花插枝去了。
苏枝说是来选花的，倒像是来赏花的，脚步不带停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跟得几个人一会儿便散开了。
姜别夏没怎么买过花，除了姜母生日和母亲节会订上一束郁金香，别的花倒真是没怎么了解，这会儿看着各种各样的花，也觉得挑得有些花眼。
花姐的店不大，种类却很多，她走过一排又一排，最后停在了个不起眼的花束前。
粉白色的花朵开得很盛，一朵挤着一朵簇拥着，但因为颜色太淡显得没什么特色，姜别夏翻着吊牌看了眼，上面标着霓裳，缀着花语是：美好的邂逅。
花店似乎格外会把握人的心理，标着话语增添了不少浪漫梦幻的感觉。
姜别夏伸手轻抚了花瓣，带着很柔软的触感，不似外表的破碎感。
“你喜欢这种？”
解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盯着那花接着问了句：“这什么花？”
姜别夏松了手，回了句：“是霓裳。”
“霓裳？没听过啊。”
男生嘴里重复了句，表情带着犹疑，似乎真的也不知道这花。
“不过是挺好看，审美比那几个好多了。”
姜别夏还没来得及接话，几个人便走了过来。
苏枝走在前面嚷声道：“我可听见了啊，解扬，不带你这样踩一捧一的。”
姜别夏胳膊被她挽着，看着面前的男生含笑地不做解释。
“夏夏，走走走，花姐帮我配了一束，你快看看好看吗？”
苏枝也不在意，扯着她的胳膊带到了花台前。
花姐配了尤加利、剑兰和流苏郁金香几种让她们看了看，姜别夏看着挺好看的。
苏枝也激动道：“是吧，可好看了，要不就订这样的？”
姜别夏点了点头，反问道：“订一样的吗？”
苏枝有些懵，花姐见势笑道：“也可以不一样，要是相信我的审美，我就看着搭配。”
苏枝摆了摆手：“那肯定相信啊，先订上？”
姜别夏也跟着应了声好。
几个人订好花，便离开了花店，苏枝和杜益川在路上打闹着走在前面，贺文鸣跟在一旁，时不时被当成两人的和事佬，姜别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了快几十米，才发觉少了个人。
她轻皱着眉，刚打算回头往花店方向走，便听见后身传来了脚步声。
解扬捧着束她看过的霓裳花跑到了自己旁边。
“给，霓裳。”
男生的声音有些微喘，脸上挂着的笑容明朗畅快。
姜别夏懵得一时没了动作，迟疑开口：“这是？”
解扬又往前递了递：“不是你喜欢的吗？送你的。”
在姜别夏的认知里，送花似乎是一件格外隆重的事情，不轻易，但好像在男生眼里，这样的行为却自然正常极了。
“接不接？”
兴许是她反应时间太长，解扬弯了弯腰故作沉声，却意外透着蛊惑和缱绻。
姜别夏深吸了口气，压下乱了节奏的心跳声，接了过来。
两人并排走着，不知道是因为手里的花束大很惹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姜别夏眼神有些微滞和逃避，不敢看前面更不敢看向身边人。
过了一会儿，像是犹豫了很久，她问了一句：
“为什么送我花？”
解扬蓦然出声笑了，语调轻飘：“姜别夏，刚才你说了喜欢，那还问为什么送你这个？”
男生用她上午的话又回堵了她，姜别夏也突然笑了一声，透着微微的鼻腔共鸣。
前面的几个人动作慢了下来，苏枝先看见了她怀里的花，跑回来悄悄拉着她神秘兮兮地问：“什么时候买的？不会吧？解扬送你的？”
姜别夏没否认，点了点头。
苏枝一惊一乍地：“什么意思啊他这是？”
“可能是回礼？”
她解释了一句，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苏枝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枝没再问什么，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话语随意道：
“那还好，我还以为什么呢，我去年买花听花姐介绍过，说霓裳花适合送给心动的人。”
“是吗？”
姜别夏垂眸看了眼怀里的花，表情掩饰不住地意外。
“他应该不知道吧。”
毕竟在花店的时候解扬压根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又怎么会知道寓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生走到了前面，姜别夏眸间微动地盯着那个高大随性的身影，心下的悸动声被过路的喧嚣盖过，人声鼎沸之时，心动无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