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自从落水被捞上来,张口就说她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又说她是天命女,是老天爷让她回来兴旺姚家呢!

姚礼是读书人,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谈;夫人张氏则认为女儿是被吓晕了胡言乱语。

但在姚玉容有理有据的说中了几件事后,两口子私下说起来,也开始有点疑惑了。

要说女儿净是胡说,哪里就能说这么准呢?

莫非女儿真是“天命女”。

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姚礼和张氏两口子商议了许久,终于同意让女儿去南方救那什么大贵人。

他们心想反正就是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

若是真的岂不是最好?

结果人是救了。

却不是女儿说的什么大贵人,而是在某位大人手底下效力的侍卫。

关键这侍卫人还是未婚,挺周正帅气的小哥儿偏长了个犟脑袋,自从被救之后,这人就一直固执的上门提亲,怎么都劝不走!

女儿玉容哪里肯答应,一听说人又来了她就崩溃了,家里大吵大嚷,逼着家里人去将来人打一顿赶走!

……

这叫什么事儿呢!

姚礼想了想,路上让马车拐到一家金银铺子,特意挑选了件最新款的首饰——

一对精美的金镶玉丁香坠儿。预备带回家哄女儿。

左右铺子都是自家的。

将丁香坠儿仔细包好了揣进怀里,刚走出门,迎面就被乌泱泱一堆人截住。

为首的是个老婆子。

老婆子穿着身蓝色的细布衣衫,墨绿色儿的绸缎禙子,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纹丝不乱。又高又瘦表情严肃,发髻后别着一根银包金的发簪。

一看便知是大家子下人。

老婆子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这位就是姚老爷罢?”

“奴婢是勇安侯府的下人,姓罗,是我们老夫人特意派来的,有事想与姚老爷到旁边一叙。不知方便么?”

罗嬷嬷刚才赶到,正巧亲眼瞧见这位亲家姚老爷,拿了东西揣怀里,从大少夫人的铺子里出来。

脸上不由带了几分讥诮。

姚礼愣了一愣,认出她是卢老夫人的心腹陪房,却不知她此来为何。当下更不敢怠慢这老婆子,一同走到街角无人处。

刚开口寒暄了句:

“老夫人近日可好……”

就被罗嬷嬷不客气的打断了。

“老夫人不好,很不好。这回老奴前来便是为这件事。我们老夫人有几句话想请教亲家老爷!”

见对方势头来得不好,姚礼心中咯噔一下。

“不知老夫人要问何事?”

罗嬷嬷冷笑一声。

“老夫人问:姚家之前同我们卢家议亲时候的协议,还作数否?”

“老夫人还有一问:贵府上是不是把我们勇安侯府当成傻子了?”

这话说的重了。

姚礼简直好像被打了当头一棒,唬了一跳,连忙笑道:

“老夫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罗嬷嬷冷着脸打断他。

“误不误会的,老奴一个下人也不知晓。但老奴请问姚老爷,贵府上给嫁过来的二姑娘陪嫁了几间铺子,不但全部是空壳子,还亏空巨大!”

“姚老爷也不知晓?”

说罢使了个眼色,旁边下人立刻将账本呈上。

姚礼接过来只粗略一翻,饶是他从来不管家务的人,也看出来其中的不对劲了。

当下是又惊又怒!

“误会,全都是误会!”

“这必定不是账本,一定是那起子眼里没主子的店里伙计,瞒着掌柜动手脚做的假账!”

“我姚家书香门第,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敢如此欺哄亲家太太!”

见他矢口否认,罗嬷嬷再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欺不欺哄的,这话姚老爷也不必同老奴说,回头请您自去与我们老夫人解释罢!”

“但今儿个姚老爷刚刚在我们大少夫人铺子里拿了东西,却是老奴亲眼所见。这也是误会?”

“这……”

姚礼顿时傻了眼!

他下意识回头朝铺子方向看,心说话:

这不就是自家金银铺子?怎会成了那孽女的陪嫁?

上个月岳母过寿,张氏还让人来这里专门做了一批新首饰!

他涨红了脸呆立半晌,一咬牙,红头涨脸的说道:

“请回去转告老夫人,此事,我姚某人随后必定会给卢家一个说法!”

罗嬷嬷撇了下嘴。

“老奴一定将姚老爷的话带到。只是姚老爷还请快着些儿!我们老夫人这次气得狠了,说是三天之内等不到姚老爷回复,她老人家就要去拜访吏部田大人呢!”

说罢又行一礼,这老奴才便摆着臭脸,带了那群卢府下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姚礼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才缓过神。

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拿出刚才的首饰返回店铺,在里头待了整整两刻钟才出来。

出来后姚礼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阴戾的几乎要吃人!

和张氏做了十几年恩爱夫妻,他对张氏的管家本事一直都很满意。

可今日才发现,这妇人竟是如此愚蠢短视!

几家铺子而已,何况根本不用从张氏私库里出一文钱,都是刘氏当年留下来的嫁妆!

卢家的条件说得明明白白,当时张氏她也在场。敢说她不知道?!

卢府是什么人家?

一个指头就能摁死自己。张氏她一个七品小官夫人,竟敢欺哄勇安侯府的老太君!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这女人简直是头蠢猪!

为了几个银钱谁都敢骗,是不是要为钱断送掉自己的仕途,她才会满意?啊?!

姚礼瞬间忘记了张氏所有的好。

他快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