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总觉得找他是委屈了我。”百里仪注视着葛掌柜的背影,轻轻说道,丈夫的宠爱让已经不惑年岁的百里仪,看上去仍像二十多岁女子。

“是啊,娘子,在你最好年华把你娶进门,却只有这一间小店养活你,着实委屈娘子了。”提着水壶回来的葛掌柜接过话茬说着,他给茶壶蓄满水,用手拍拍百里仪,眼中含着爱和愧疚。

百里仪握住他的手,深情的说:“不,相公,你给了我幸福的生活。”这一波狗粮撒的,凤辟天满眼羡慕,幼时和母皇一起生活,单亲家庭,没有感受过父母在一起的恩爱。成人后,被保护在招摇山,独自一人生活,更是无从吃狗粮,当龙吟出现后,情窦初开的凤辟天只以为自已需要一个陪伴,现在看到葛掌柜夫妇相亲相爱,凤辟天才意识到,自已是爱着龙吟的。

沏好茶,葛老板拍拍百里仪肩,说道:“我前面去照顾生意,诸位要是还有兴趣,让我家娘子接着给你们讲吧!”

夫妇俩还如初恋般深情对视了一眼,葛掌柜又到前厅准备营业。百里仪轻声细语的问了凤辟天她们可否乏了,愿不愿意听她接着讲,还没等凤辟天她们回答,虎跑过来蹭蹭百里仪的裙角,才半日功夫,贪吃的虎跑就又认定了新主人。百里仪恬静笑笑,弯腰抱起虎跑,放在膝上,虎跑乖巧趴下,似在等百里仪讲下去。凤辟天和桃芙也连连点头,想着听百里仪的故事。土老精捋捋白天变出的胡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百里仪生于年初一,因为世说初一的女子娘娘的命,他父亲说家里是有凤来仪,所以起单字仪,表示尊贵。百里仪的娘家里也是坤舆世家大族,家族世袭伯爵,比百里家低二档次,但家境优渥,百里仪娘是正室所出,嫁妆丰厚,这些都掩盖了她相貌平平的缺点,嫁过来后,百里仪的爹就洞房花烛夜和她娘圆房,后来直到临死前又圆了第二次,而百里仪正是洞房花烛夜晚怀上的。

百里家到了百里仪父亲这一代,人丁稀薄,家里就百里仪父亲一个男丁,一个姑姑嫁给坤舆奚家,后来奚家家主升官,搬至都城,百里仪出生后也没有见过唯一姑姑。看着百里仪父亲嫌弃刚过门的妻子,着急家里添丁进口的爷爷奶奶又给他娶了两房妾,妾室娶的是北街没落家族里妾室所出的姑娘。娶以前就打听好了,相貌都是中上之资。

百里仪的娘虽气恼公婆做法,但自已不受丈夫待见,也是无可奈何。幸好老天垂怜,让她和丈夫同房一宿就有了百里仪。

古话说妻是家中梁,丈夫不待见归不待见,正妻之位却不能动摇。娶了妾后,两个妾争风吃醋,甚至想着夺正妻之位,但不知什么原因,她俩肚皮不争气,别说一男了,连个半女也没有生下。家里老人一着急,就又花钱娶了三房小妾,百里仪父亲的齐人之福太好了,可横竖十几年就百里仪一个孩子。

等不到家里添丁的老俩口,把锅扣在了百里仪母女头上,说百里仪生辰硬,克的没了弟妹,成天唠唠叨叨,百里仪父亲的五个姨娘每天争宠,生不了孩子就想抓紧男人,搞得百里仪父亲每日家也不想回,面子也不顾了,就守在流霞轩里卖酒。

看着添丁无望,在百里仪及笄之礼后,把家里酿桃花醉的秘方教给了他。

那些年,百里仪父亲为了给家里添丁加口,被五个姨娘掏空了身子。这时,百里仪的爷爷奶奶醒悟过来,当年为了家丁兴旺,百里仪爷爷也娶了三房小妾,但没有一个有所出,只有百里仪奶奶生了一女一子。那是不是百里家只能和正妻有孩子,醒悟过来的百里仪爷爷奶奶逼着自已儿子进了正妻的房,百里仪的娘那晚和自已的丈夫第二晚同房,那一晚,丈夫耕耘后死在正妻肚皮上,那一晚,百里仪的母亲三十多怀上了百里家的遗腹子。

因为自已儿子死在和正妻同房时,百里仪爷爷奶奶就此恨上了百里仪的娘,觉得她就是克夫克子的命。把百里仪从她屋里搬到另一处院子,不让百里仪和自已娘一起住,怕把唯一孙女再克了。百里仪从小主意正,眼看家里就自已一个后人,和奶奶爷爷闹也没啥好结果,干脆把心思用在酿酒秘法提升上,到了晚上,趁没人注意回娘院子里和娘坐坐。

这年,年初没了爹后,奶奶一直痛惜白发送黑发,三个月后也撒手人寰。百里仪爷爷把自已的小妾和百里仪父亲小妾一起都发落了,整个百里大院里,冷清的厉害。

年中,百里仪母亲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她恨百里仪奶奶爷爷对她凉薄,瞒着一直不告诉他们自已又有了百里家孩子。

百里仪爷爷看着百里仪日渐懂事,流霞轩的生意也交给她打理,好在雇的掌柜靠谱,百里仪每个月就去一次就好。

年底,百里仪的弟弟出生了,她娘独自在房中生下遗腹子,初生儿响亮的哭声传到百里仪爷爷院中,老爷子才知自已儿子有了后,悲喜交加,心情一激动,去见了自已老婆孩子。

大院里,从此就剩下孤儿寡母了。族中人看着孤儿寡母没了依靠,看着百里家不大不小的产业,打起了龌龊的主意,幸得百里仪外柔内刚,丝毫不让,族人暂且拿她们没法。

但是,天意难违,和葛掌柜的相识,让百里仪不能给娘家再做主了。

说到这里,百里仪眼中隐有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她停下话头,给土老精空的茶盏里续了茶水。

凤辟天和桃芙听得夫妇俩讲了半日,心里都觉得人界不好混,不如她们魔谷,众妖们心思单纯,互相真诚相待,,男女都是一夫一妻相守一生,若一个妖灵消散,另一个绝对不会再娶或嫁。哪里有这么多沟沟弯弯。

院子里,暮色越浓,虎跑喵喵从百里仪腿上弓身起来,喵喵蹭着百里仪的手,百里仪摸摸他的脑袋,细语问道“饿了?”又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客官,只顾说自已的过去,晚饭时间了,我请你们去前厅吃些酒食,边吃边说。”

凤辟天她们也不推辞,和老板娘一起来到前厅。土老精很少食人间烟火,为了让自已徒弟了解什么叫人界,什么叫阶层,也是拼了仙命了,随着也到了前厅。

进了屋,老板娘还是先给虎跑整了鸡肉,看着虎跑吃的香喷喷的,眼里笑意漾了出来。

“娇娇也是这样,好吃鸡肉。”又想起了自已的猫咪,百里仪的话题转到自已猫娇娇身上。

百里仪出生后,自已的娘在后院郁郁寡欢,嫁的夫君不喜欢自已,也不喜欢自已生的孩子。出嫁的女儿家里没法给做主,在百里仪三岁时,母亲领她回娘家,和百里仪外祖母说起在百里家备受夫君冷落,娘俩对坐着哭了一气,百里仪外祖母只能安慰自已的女儿看开些,保住正妻的位置,其他的随他去。

她们娘俩说话功夫,百里仪在后花园游玩,看到一只狸花猫带着几只小猫崽晒太阳。在坤舆,稀少的猫是北街贵族的宠物,只有大族并且富裕的家里会养,狸花猫更是金贵。狸花猫是百里仪娘小时养大的,看到百里仪走近,狸花猫也并不躲开,也许她身上有娘的味道。

百里仪伸出小手,其中一只小猫喵喵爬到她的小手边,用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百里仪怜惜的慢慢抱起,用自已小脸蛋蹭蹭小猫咪脑袋,她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小猫咪步履蹒跚的回到花厅。刚说话利索的百里仪和外祖母撒娇的讨要,一旁的母亲也对外祖母说“仪儿孤单,娘就把这一只给了她吧!”

在咱们现代,一个猫算什么,满大街。但在坤舆,猫是上等玩意,百里仪的外祖母心里已经盘算,用猫换些好处给她的舅舅。所以百里仪讨要小猫咪时,她外祖母起初还有些为难,但想到娘俩在百里家受着冷落,还是先抛开为自已儿子打算的心,允了百里仪。

“我略备些薄酒,你们几个边吃边听。”葛掌柜端上四个小菜,奉上一壶桃花醉,招待凤辟天几个吃着,就忙的又去招呼店里其他客人了。

凤辟天听到这里,看着化成猫咪的虎跑,今日才发现,虎跑化的是一只狸花猫,所以百里仪才那般爱他。

土老精喜欢桃花醉,只是斟杯酒慢慢一口口酌着,眼前吃食是一筷子也不夹。凤辟天和桃芙如今灵力一个被封一个失去,就是个凡人,到了这点儿也饿了,边吃边喝边继续听百里仪的故事。

百里仪将葛掌柜端上的小碗面条慢吞吞吃完,喝口水漱漱嘴,接着说道:“我抱了猫咪回家,爱的什么似的,成天抱着搂着,觉得自已不孤单了,娘自从猫咪来了,脸上也有了笑意。小猫咪让我们娘俩不再孤单,我娘给他起名叫娇娇。”

原来,百里仪把虎跑当做娇娇了。

说完娇娇由来,百里仪话头一转,“娇娇让我不孤单,而他,让我知道夫妻本应是相亲相爱的。”百里仪娇羞的指了指在店里忙活的葛掌柜。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店里收账,一进门,就看到了他,当时,不知怎么,感觉他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故人。”提到第一次见到葛三夏,百里仪眼光飘向远处,似乎又回到了当日。

得知葛三夏是店里新招的学徒,回家后,逗弄着两岁的弟弟,百里仪脑中不由印出葛三夏的面容,回想起似曾相识的面容,百里仪心跳莫名加速,她嘴角微弯,心里一股甜意涌了上来。“仪儿,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对面正做弟弟衣裳的母亲问她,“娘,没有,大概是今日太热吧!我去换个衣服。”百里仪被母亲问的心里一慌,谎称要换衣服,躲回自已屋子。

回到自已屋子,躺在床上,满脑子葛三夏影子,她,竟是喜欢上了葛三夏,比自已小三岁的少年。

七天后,朝思暮想的百里仪忍不住了,去店里转了一遭,不巧,听掌柜说葛三夏告假回家了。回到家里,她也没有去母亲那院,独自闷闷不乐回到了房中,心里直埋怨葛三夏,早不回晚不回,怎么是自已去店里这天回。

百里仪不知道的是,葛三夏听流霞轩掌柜说她来过,也是后悔的,他爹怎么早不叫他晚不叫他,只等百里仪来店里这天叫他。两个年轻人暗夜里,在各自床上默默思念着对方。

百里仪听流霞轩掌柜说葛三夏告假三天,她数着日子,第四天,借口盘点店中桃花醉卖的情况又来到流霞轩。这次,一进门,就看到葛三夏坐在柜台里,低头理账。

今天,百里仪自已来的,她不想带自已贴身丫头,那丫头攀高踩低的,到时,又对自已心上人瞎说话就不好了。

脚尖踏进门槛的同时,她轻咳一声。柜台后,葛三夏抬起头,看到门外走进来的正是自已朝思暮想的大小姐,脸腾的就红到耳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也不知躲避了。百里仪被盯着也是红了双颊,不好意思的又是一声轻咳。

“哦哦,百里小姐,您来了。”葛三夏站起来边说边撑撑衣服,生怕自已留下不好形象。百里仪就大方多了,款款走到柜台,语气故作淡淡说:“听说你告假了几天?”忽然觉得自已这么问,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已在关注他,也不等葛三夏回答, 忙着转了话题“掌柜的不在吗?我来看看桃花醉这几天卖的如何?”

说话间,流霞轩掌柜从库房回来,看到百里仪又来到店里,眼神疑惑的看着百里仪答道“老朽刚去库房看了看。大小姐,您今儿怎么来了?”百里仪最近一反常态,一个月来了第三次,所以她来之前想好了理由,“过几天,桃树开花了,我来看看桃花醉卖的咋样,然后回去琢磨琢磨今年做多少?”

流霞轩掌柜早已看出这两小青年郎有情妾有意的,但是,他不能点破,一来一个是东家一个是伙计,二来一个生在北街一个生在南街。掌柜心里暗叹:“可惜两人身份阶层,不然多好的一对才子佳人。”

凤辟天听到这里,悄悄对身旁的土老精说:“师父,我越来越明白人界的阶层是什么东西了。”土老精淡淡一笑,轻声道:“徒弟,你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继续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