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自上古的力量

天女下令后，丽工府立刻差人返回内城。与此同时，巡城卫已经加派人手赶来颂祺园，有条不紊地协助清理废墟。

翌日，被烧毁的旧址就已经成了一片空荡荡的平地。重建乐仙堂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丽工府的掌事者亲自出马，但英夫人还是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英夫人中等身材、中等年纪、中等样貌，让人一眼看了记不住，再见时要细细回忆，才能确认上次见到的是不是她。此时，这张中规中矩的和善面孔上堆满了笑，若不是摩婀清楚前因后果，真要怀疑那把火是她放的。

摩婀暗自腹诽：“来活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英夫人没有读心术，但她憋不住笑，自然也憋不住内心欢喜。她开门见山道：“真是不虚此行！天女大人交代的事情，进展十分顺利。”

摩婀闻言，脸上也漾起笑容。

某日，清风突然重拾部分记忆碎片，悄悄对摩婀描述起了它过去的生活场景。她耐心聆听，越听越觉得熟悉，线索直指千里之外的青雀神庙！

她把确认清风记忆之事交代给外出游历的英夫人，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真是大天女在天之灵保佑……

“属下亲自去那间古神庙确认过，它的特性和清风记忆里的来处不谋而合，应当不会有错。”英夫人娓娓道来，细说此行所见所闻。

摩婀听得心潮澎湃，结合着古籍与壁画的描述，她愈发确定清风是上古灵兽青雀的残影。

从前她们只能从清风身上的气息判断它来自上古时期，但摩婀难以确认清风到底属于什么灵兽。那个时代遥远而神奇，飞天遁地的各色灵兽多如牛毛，却又在战火中纷纷销声匿迹，难见踪影。

前任颂慧夫人临危受命，她们作为灵族残存的后代，在艰难摸索下繁衍生息，又在玄音大人的帮扶下懵懂地重建灵界。

但历史的断档仅靠这些人实在难以弥补，如今的她们，对上古时代的认知停留在前辈口述和废城遗址的壁画记载之上。

废城是万恕天女时代的内城，如今深埋在她们脚下，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

它在上古时期纷飞的战火中险些沦为灰烬，万恕天女当机立断唤醒地母，当时的内城才得以大半幸存，尽管深埋地底。

在第二代释心天女的坚持下，丽工府花费大量精力挖掘地宫，恢复地底的断壁残垣，联合着珍造司一起复原壁画，保留了属于旧时代的神话传说。

可惜修复举步维艰，仿佛天意阻拦一般……神通广大的灵族想要挖掘地宫却如同凡族孩童堆砌沙堡，成果被海浪般的地母一遍遍轻松吞噬，最终也仅停留在挖掘出天女宫下面的地宫一隅。

“不过……”英夫人坦言，“清风滞留于世是一个偶然，它随时可能消失，只有残影回归沉眠的灵兽躯体才能与天地同寿。”

她说出了摩婀的担忧，清风随时可能消失。没有什么亘古不变，这是她在失去玄音大人之后感触最深的事。

送别了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的英夫人，摩婀埋首于书案之间，极尽所能为清风寻找恢复原身之法。

在这段时日，她只下了两道有实质意义的命令。

一是封存玄音之号，不再传袭沿用，往后的大祭司都以自己的名字称呼。

妙精、颂慧等称号都以第一任掌事者之名作为职位名，代代流传。其他夫人都已经历经数代传承，大祭司之职却始终只有玄音大人一位。

从今往后，世间仅此一位玄音大人，她将成为灵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二是按原样保留玄音大人原先的卧房——以九曲连心的古树群落为基础布置而成，要是不设置结界，简直是四面漏风，每晚都要与蛇虫鼠蚁同床共枕。

除了玄音以外没人会想要长久居住，留下也碍不着未来的大祭司什么事。

新的祭司居所就定在颂祺园东南角，也就是原先的乐仙堂。摩婀盼着大祭司的光辉能压一压这地界的腐朽晦气。她命英夫人用心设计建造，不急于求成，反正大祭司的人选都还没影子。

摩婀近日都宿在天女殿的书房，只有想沐浴的时候才会返回天女宫。虽有清洁咒，但灵界许多宫殿里仍设有浴池，毕竟沐浴也是一种享受和放松的方式。

水能清洁万物，带走的不仅仅是表面浮尘，还有心灵的杂质。

天女宫的浴池布置得和虚空幻境如出一辙，但穹顶更高，池底更低，四周墙壁藤蔓密布，池子两侧有几株巨型紫藤扭曲倾斜，左右合抱如同拱门，满室暗香浮动。

高低错落的鱼型灯盏从房顶垂下，另有浮动的萤火零星散落在空中，令浴池灯火通明，波光粼粼。

在这样芬芳馥郁的怀抱中，水面一片宁静，没有风吹浪打。摩婀站在池边突然感到心慌，她吹响了从来不离手的海螺戒指。

清风又一次被她召唤出来。

最近摩婀天女总是如此，它不胜其烦，总说她没事找事。但是每当海螺戒指搅动一阵微风旋涡，清风有所感知，还是会来。

“我要沐浴了。”摩婀一本正经地说。

清风莫名其妙：“看出来了，好好洗你的吧……”

“就是告诉你一声，非礼勿视。”

摩婀很清楚自己有多荒谬，但她就是看到清风才觉得安心。此时如愿以偿，她也就一脸淡然地说：“没什么事了，玩儿去吧。”

清风无语至极。

“你最近有点怪，”它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也快死了？”

玄音大人的离去让它彻底意识到，宝座上历经千年万载岿然不动的天女也是人，是人就会死，无非是早或晚的差别。

这下轮到摩婀无语，她踟蹰片刻，还是温言道：“清风，我知道你厌恶纷争战火，嫌弃人族污秽，所以当初作为青雀的你才选择休眠。”

“但是……”她不再看向清风，转而蹲在池边撩拨起水花。摩婀亲手造出风吹浪打的效果，让水面发出一阵阵令人安心的声音。

最后，她声音很轻地说：“为了我，变回去吧。”

“哦……”清风恍然大悟，“那就是我快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清风忽然想到了什么。

“但你是否想过，待残影回归原身，灵兽青雀就再也不能像我现在这样来去自如，只做一束无形无影的清风。不能代你去看你看不到的地方，不能替你去听你听不见的声音。”

“我不在乎，”摩婀答得干脆，“只要你存在，哪怕你不在我身边也好。”

她又站起来，看紫藤被清风扰得花枝乱颤，轻灵的花瓣身不由己漂浮在水面。

“你不必担忧躯壳束缚灵魂，只要你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青雀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现在的你胜在无形，但并不够强大，以后或许还会越来越孱弱……”

摩婀天女不提“求”字，但句句都是恳求。清风有点不自在，它在浴池上方转悠了一圈，吹皱一池碧水，吹乱摩婀散落于胸前的秀发。

她始终面朝着它，像一株任由风吹的无助禾苗，执着地跟着它转圈。有一瞬间……清风觉得，当初那个被它戏弄的小天女又开始在红纱背后探头探脑。

透过她成熟的面孔，一个稚嫩无助的灵魂若隐若现，这让它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道当初的青雀是怎么想的……”清风咕哝着，“反正现在的我不想走，我想留在你身边。”

清风答应照她说的做，前提是她知道该怎么做。

“嗯，我会有办法的，”摩婀如释重负，“知道你是青雀之后，一切努力都有了方向，这些日子我已经寻到了眉目。”

她忽然没了沐浴的兴致，把游手好闲的清风抛之脑后，留它独自在此处玩水。摩婀自顾自束好有些松散的衣带，她就这样赤足跑回书房。

摩婀的努力颇有成效，因为她心急火燎地叫来颂慧夫人一起寻找办法。两个九百多岁的脑袋总强过一个，她们很快就得出结论。

好消息是她们找到了办法，坏消息是，只有上古时期的大祭司才有能力唤醒上古灵兽。

而唯一一个来自上古时期的女人，刚刚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