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对面的楼上,一袭金衣的秦瑟缓缓将手搭在琴上,指尖轻拨,一声悠扬的琴声在城内扩散。
先前在酒馆里坐在楼梯上的大汉,听到这一声惨叫,握紧了长斧,脚步决绝的冲往那大妖的院子。
腾身一踏,落在墙头上,看到一个神似人体的大妖,一口嚼碎血红的头颅,牙间还嘣出骨渣子。
那大汉眼中有悲伤,也有恐惧,但很快被愤怒与决绝覆盖,大喝一声,一斧落在那妖物的头上。
但被反应过来的大妖一手握住斧刃,轻挥化解。
“孽畜,埋伏此城那么多年,让老夫看看你的实力!”汉子怒喝一声,挥斧紧逼大妖。
但只见大妖眼冒青光,一掌拍开斧子,又爪挖向汉子的心脏。
那汉子避开爪子,猛然用力带动斧面拍在大妖的脸上,真气狂泄,大妖被拍的歪了歪身子。
刚想怒吼一声,就有一块青石板砸在了它头上,壮汉扭头,只见之前在酒馆小童,手上捧着一摞从地上抠下来的石板,低声说道;“岚大侠,将他引向城隍庙。”
壮汉点头回应,但片刻间,那大妖竟是要激发令牌,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抹青光从大妖身上迸发。
磅礴的妖气直掠两人,将壮汉掀飞,狠狠砸在墙上,那斧子也被震断。
感受到壮汉倒下,一名正在疏散百姓的修士,摘下身后名为‘文镡’的长剑,一身真气净灌剑尾,剑气数丈,直落大妖头顶。
这是一名二境修士人间最风采的一剑,武道尽毁,终是在那妖身上留下一指深的伤痕。
恶妖坠下几道血水,双爪催动令牌,无数妖气在城中涌动。
一些正在逃跑的百姓,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恶妖身上的伤也逐渐恢复。
就在此时,一抹寒芒落在恶妖的爪腕上,打断了它的施法。
恶妖怒吼一声,但只见偷袭他的那名一境修士已经躲去老远,恶妖爪臂一挥,就追了上去。
见追不上,恶妖又开始催动令牌,但又被它附近的修士出手打断。
恼怒之间,这名武道四境的大妖直接将侠客令吞进腹中,青光乍现,那大妖的境界又攀升一境。
在附近那修士呆滞时,一爪贯穿了那人的脖子,在喉咙间握拳,硬生生扯下修士的头颅。
这一幕,使得众修士头皮发麻,但几息间,那名衣着华贵的青年手持玉剑落在了恶妖身前。
此时,琴声突然急促,那恶妖一瞬间僵在那里,趁此时机,青年的玉剑以及数个修士的兵器就已经招呼在那妖的身上。
但那妖更是疯狂,直接自跌一境,破了琴声,一个前扑压到一位中年修士,一头撞死修士,又回身一爪掏了准备后撤修士的心。
战况惨烈,血从大户人家的院子一路洒到街上。
酒馆里的修士已经死去大半,但恶妖距离城隍庙还有很长的距离。
那世家公子模样的人抖了抖玉剑,突然大笑,“我们这一生没有到达武道的顶峰去看那风景,甚至连仰望都是那么奢侈。但若是能救下这一城百姓侠士,也算是身为下五境的我们,最亮眼的风采。”
说罢,那年轻公子玉剑一抖,与重新攀境的恶妖撞在一起。
玉剑三尺,温润无锋,却能贯穿金石。
来自不知名的乡间说书先生,身陨而去,就连那满是豁口的玉剑,也要折断在恶妖的胸间。
“先生!”
从石瓦间爬出来的小童见此一幕,顿时悲痛断心,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年乡下的田埂间,一位衣着华贵的说书先生吃着小童摘来的枣子,轻笑着讲着那些豪气云干的故事。
“说书的,你穿那么好的衣服,为什么还买不起酒吃啊。”
“哈哈哈,我的钱啊,全去用来行侠仗义了。”
“骗人,我可不信,一听你这说书的就是吹牛。”
“给,吃枣子,我让你看看世间剑仙的风采。”
“好啊……”
琴声在空中显得悲凉,好似孤雁难起振翅南飞之心。
剩下的修士没有时间去惋惜,只得拖着时不时发抖的双臂去引着恶妖往城隍庙前去。
当城内妖气涌动,琴声难压的时候,一声嘹亮清明的拔刀声响起,一位粗衣少年出现在几个修士眼前,没有丝毫畏惧,一刀一刀的落在恶妖身上。
待粗衣少年挥刀的动作慢下来间,众人也算是看清楚他的脸庞,眼神里满是震惊。
粗衣少年郎正是酒楼里的少年游侠儿,以三境的实力,步步紧逼,穿过巷口,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城隍庙的伦廊。
城门口,陈谚谣拉着几个惊恐的孩童,挤在慌乱人群的侧面,眼看就要出了城,胸口方才温热的感觉已经变的滚烫,白袍少年猛的拉起胸口的衣衫,半跪在地上。
一名年纪较大的孩童还想扶他起来,但被吓的根本使不上劲,陈谚谣一把推走少年,回给对方一个微笑。
从胸口掏出那个发热的东西,眼看着城中恶妖的妖气弥漫,陈谚谣不再思索,直接开始运转庒锦年教他的口诀,开始炼化开神物。
这东西遇到妖气就变的滚烫,绝对和妖族有很大的联系,但眼下,想用真气,唯有手上这块透彻着不详的玉牌。
城隍庙前,一位二境修士冲城楼上的秦瑟抱拳致敬,收拳时抹了把嘴角上的黑血,便向那欲要朝持刀少年郎出杀手的恶妖递向一拳。
真气翻涌,一拳便打在妖首上,随后又自毁武道,拳意大盛,恶妖被打的脸旁撕裂,而那二境修士也没有承受住拳意,被震碎五藏,倒飞出去。
顾里重新运上一口真气,尽管虎口被震的流血,仍是再次挥刀斩去。
“你的刀法很不错。”恶妖突然说出一句话,但并没有起到作用,那刀芒已然落下,黑血横洒,恶妖被断去一臂。
但顾里已经达到极限,根本接不住这恶妖接下来的怒火。
再次横刀,顾里的真气已然耗尽,刀身上又一次留下了恶妖的爪痕。
或许是感受到城内百姓的散去,恶妖冷哼一声,嗤笑说道;“你们以为把人都散出城就能阻止我吗?”
顾里恍惚间,就看见恶妖扯开自己血肉,墨绿的侠客令被黑红的脉络缠在一起,恶妖一把揪出,口中再次喃喃低语。
顾里心神巨颤,显然,在纠缠中,恶妖早已用妖气与他连接,如果再次催动,第一个被吸收的就是他。
城外,无数流转的妖气自每个人身上迸发,世世代代在城内生活了百余年,每个人都是这恶妖的种子。
眨眼间,妖气通天,欲有覆城之相。
锵——
不知是谁的剑鸣声,竟是直接震散半数妖气,妖气如烟,在散开的一瞬,不知被谁引了去。
一抹白影,从城街上闪过,待恶妖回神之际,一抹三丈剑气悍然斩下,恶妖来不及多闪,便又被斩去一臂。
白袍少年显露身形,将剑狠狠插入土地,一时间,城内半数妖气如同遇到漩涡般,被牵引吸收。
“你怎能吸收妖气!”恶妖大惊,本以为城中来了另一只妖,但身前明明是人族。
不过,这当然是没有人给他解释,此时的陈谚谣体内剑气肆虐,提剑都很难熬。
眼看着侠客令随着手爪落地,陈谚谣也没有去理会,身形一转,一拳落在了恶妖的胸口,将这只半人形的妖狠狠砸进城隍庙。
城隍庙前的房顶上,秦瑟嘴角轻扬,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四境对二境,不但没有压制,反而被后者锤在地上,陈谚谣踏进山神庙,没有庒先生的帮助,神藏内的剑气不知为何根本引不进那红玉牌。
陈谚谣也感觉快承受不住,将剑气引出体外,凝成一枚剑气球,直接按在了恶妖张开的大嘴里面。
城隍庙中,剑气弥漫,城隍神塑上不知被谁涂上的泥浆被清去,露出恶妖的面孔。
房顶上的秦瑟大惊,这恶妖竟是用人间香火气提升修为,再用人族血气破境,自己先前居然没看出来。
但好在庙里的剑气直接将恶妖的城隍金身削去了头,陈谚谣身处剑气中心,满身被割的皮开肉绽。
琴师终于是奏不下去了,搂起琴一跃而起,直接封死陈谚谣的窍穴,徒手拉起背在身上。
恶妖死了,现在的陈谚谣成了最大的危险,倘若爆体,那这小城就直接成废墟。
冲出城隍庙,又顺势拉起半昏的顾里,顾里也不忘借力薅出地上陈谚谣的剑。
三个人,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一个真气又一次散尽的琴师,还有把不断拉扯着城内残余妖气的学徒剑。
無錯書吧当三人跑走的时候,武仙郡城主才缓缓到来,他身旁还站着前去搬援的穆简至。
“城主,死了那么多散修,你不心痛难受吗?”
面对少年算是质问的语气,城主并没有生气,而是叹息着说;“各家都将武学视若珍宝。”
穆简至没有理会王谐夕的话语,接着问道;“那座城里面,有多少散修?”
王谐夕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气,“大多数都是散修。”
听到答案,穆简至目光看向远方,低声喃喃道;“颜回老爷子应该也很无奈吧。”
是啊,天下武学,修炼残本心法容易命脉逆转,当场惨死,完整心法更是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