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城主皱眉,刚想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但转念一想,便觉的此人应当是和那月夕江盛柘一般,想借天守之手,越过满盈天阶的人。
满盈境有两次机会,一次是心泽境,但已经开始流失真气,历来在心泽境挑战天守并且得到帮助的人屈指可数。
另外便是重修真气到达巅峰,这段时间里,武道会无限接近天守,如果没有九州鼎的压制,便已经可以步入天守境,但若是迟迟不突破,便会在十二个时辰后重新回到心泽或者心竭,如果不突破的次数多了,往后要是再想突破只会更加困难。
显然,演武场的众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见那负琴侠士来到陈谚谣两人面前问道;“二位可想与我共赴侠客令?”
陈谚谣没有说话,因为少年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一旁的顾里想点头,但又看见陈谚谣没说话,便也一声不吭。
那人依旧不死心,突然弯腰把耳朵凑到两人身前,突然又直起身。
大声笑道;“好!那我便帮你们讨要这枚侠客令!”
话音落下,那人便在两个少年震惊的目光中一跃而起,在空中结印,以真气凝聚成一柄双手重剑,单手持剑高举头顶。
场内的真气也向那人涌去,城主心中顿时一紧,倘若这厮在武仙郡内斩下这一剑,怕是得从演武场劈到城外?
想着,城主手上一拍,凝练的真气刚欲脱手,一枚硕大的真气凝实的钟鼓就将城主罩在了其中。
那人手上凝结的大剑也随之散去,在众人懵圈的眼神下,那人抓起三枚侠客令就大摇大摆的朝人群走去。
人群也默默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当他路过两个傻傻看着他的少年郎时还不忘提醒道;“我的真气还有几个时辰就要散了,快走。”
见两人不为所动,那人刚欲倒退回来,就只见几张写着通缉令三个大字的画像飘进了演武场。
几息过后,不知是谁颤声喊出;“黄,黄金百两…”
陈谚谣心中大喊不妙,立马扯着顾里向外跑去,路过负琴怪人时留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那人也不恼,只是轻笑道;“这么出去,不够潇洒。”
——
不知怎的,待陈谚谣两人直到出了城,都没有人敢出手拦下他们俩,沿着山路远远的就看见一座略显破败的山神庙。
不知道跑了多久,顾里喘着粗气,低声嘟囔道;“不愧是山里人,爬山都不带喘气的。”
陈谚谣习惯性的要敲他板栗,但悬在半空还是没有落下。
心里不由感叹,同辈的人怎么都那么妖孽,年长一岁的大师姐已经步入五境,看着和自己一般年纪的顾里也是三境。
顾里扒拉着陈谚谣的胳膊,或许是营养不良,顾里并没有陈谚谣壮实,对少年来说,顾里甚至还有些孱弱。
望山跑死马,顾里找了个草丛一头扎进去了,嘴里念叨着;“不走了不走了,被抓也不走了。”
无奈,陈谚谣只好整了整这些高过人的草,也躺了进去。
“陈谚谣,你不是山里孩子吗?不应该是很穷苦的吗?”
听到这话的陈谚谣第一次回想,绝云山脉物产丰富,六岁以前,陈谚谣的父母还会猎来一种怪怪的肉,六岁过后陈谚谣自己就没再吃到过,现在想想,那肉无疑是妖兽的了。
山里还有各种名贵的草药,陈谚谣这些年虽独自一人,但吃喝不愁,从来没为钱的事情愁过。
良久,见陈谚谣没回话,顾里又接着问道;“你和那往昔山山主什么关系?”
这次陈谚谣没有太多思索,便直接回答道;“我叫他先生。”
“怪不得”顾里算是知道了,原来陈谚谣也算是高人座下的弟子,虽然不明白陈谚谣作为哪人的弟子在江湖上却没报过名号。
身上钱花完了,不仅官府通缉,刀上还沾上了妖兽的因果,到时候陈谚谣一报名号就了了,但自己接下来该怎办?
两个少年各有心思,也明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知觉中,天便黑了去。
等顾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陈谚谣正捏着一棵草在那里发呆,不由的问道;“陈谚谣,你干什么呢?”
听到声响的陈谚谣回头看去,轻笑道;“我看看什么草能这么早就长那么高那么密。”
“这外面不比你们山坳,天天刮着冷风,你没感受到外面的天气更稳定一些吗?”顾里解释道。
陈谚谣若有所思的点头,便放下草,盘膝打坐。
到底是山里人,顾里想着,但又感觉饿着没力气,便又躺了下去。
深夜,一声轻轻的脚步声将正在修炼的陈谚谣惊醒,手下意识摸上剑柄。
“小友莫要紧张,我是来给你们送侠客令的。”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陈谚谣直接将剑拔了出来。
陈谚谣对这个行为无常,无法看懂的怪人充满了戒备。
那人没管少年的敌意,直接拨开草丛爬了进来。
“莫要紧张嘛,我可是来帮你大师姐的人。”那人依然背着琴,开口便说出了让陈谚谣放松了一点的话。
“你大师姐的因果难断,需要众多人力,计谋去堆。多年前啊,你大师姐一身血衣,拖着一柄无鞘长剑来到我的府上,求我帮她,啧,那模样确实能让人心生怜悯。”
陈谚谣没有放下剑,只是将顾里喊醒,然后横剑在膝,盘腿坐着。
那人的话或许是真的,但也有可能是假的。
顾里一脸茫然看着身旁的男子,几息后突然往后挪去,抓起刀便要斩去。
那人挥挥手,直接又把顾里打晕了过去。
“我叫秦瑟,银烛山庄的庄主,隋阳王朝的第一通缉犯。”
陈谚谣眯了眯眼,没有理会这个家伙。
突然,秦瑟转过身去,掐着声音小声呢喃道;“庒锦年这个王八蛋,昧着良心告诉人家说这小子好相处……”
陈谚谣放在剑上的手一紧,身上打了个冷颤,出声打断道;“好,我相信你。”
秦瑟转过头,黑夜下陈谚谣仿佛都能看到那张梨花带雨的男人脸。
假意抹了抹脸,秦瑟又接着说道;“陈谚谣,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帮你大师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思索片刻,陈谚谣还是点点头,“你说。”
秦瑟在黑暗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摸出一枚侠客令,加重声音郑重说道;“我要你削弱隋阳王朝的国运,改朝换代,迎来一个武道昌盛的时代,如何。”
许久无声,陈谚谣解释道;“大师姐曾经说过,隋阳皇帝没有错,只是想要一个太平盛世罢了。”
“天真!”秦瑟讥笑一声,接着又说道;“在北方覆雪之地前,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天下,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我,庒锦年,推延时间长河,唯有一法,隋阳王朝覆灭,方可救人间。”
無錯書吧陈谚谣皱眉,询问道;“那这些人因何而死?”
“战死,饿死,被贪官污吏陷害,一桩桩,一件件,比比皆是。”秦瑟顿了顿,唉声说道;“隋阳王朝早已腐烂,乱世将起。”
说着,又看向陈谚谣,似问非问道;“你知道乱世如何吗?”
尽管秦瑟说了很多,但是陈谚谣依旧沉默,世事总是莫名奇妙,昨天还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今天就告诉你乱世将起,江湖,或许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天微亮,秦瑟轻笑一声,提醒道;“黄金百两的赏钱,你俩小心点。”
说罢,便起身要离去草丛,临走时,还以心声告知陈谚谣,先等你看看这世间百态。
秦瑟不怎么喜欢庒锦年这个徒弟,不像许北平和陶雨眠那样,不痛快,想的太多了,考虑失得是商人的本性,趁年少不如不顾一切的去做一件事。
庒锦年还最关心他,一枚侠客令,以及众多大药去帮他堆出更高层次的开神物,罢了,值不值,还看后续。
陈谚谣也清楚的知道,身为庒锦年的徒弟,做什么事情,好像早已注定,自突破二境后,陈谚谣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机能的流逝,每动用一次真气,恐怕都会伤及根本。
作为夏秋安的师弟,助她斩断因果,身为庒锦年的徒弟,让天下改朝换代,都很不容易。
陈谚谣挠了挠头,心想,早知道不进庒先生的竹楼了……
但事已至此,早已无路可走,那便走吧,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倒要看看这天下,是否如秦瑟所言。
少时应许凌云志……
陈谚谣背着顾里,顺着山路,朝着山神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