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门前一事,很快就传了出来,那个爱挑事的青年一连在家里躲了好几日,唯恐那白袍少年找上门。

陈谚谣自然是不会去管这些,数日内一直都在城中转悠打听,那些个小贩也在两人闪眼的碎银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银子花了不少,但也知道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在山谷入口处,那个近乎破败的屋子被重新修缮了一番,竟是有人久居在了那里。

之前去的侠士,在进入山谷前都会率先去拜访一下木屋的新主人,寻一些良法。

再次告别了客栈小二,江岸打了个哈哈,说道;“高处不胜寒啊,没想到还有人租了客栈还不住,真是钱多烧的。”

陈谚谣像是早就知晓了结果,没有说话,随和的走在出城的街上。

想来,这客栈的几间房应该是自己等人租下,不过事情还是疑点重重,店小二像是只认识自己,江岸的话,是全然没了印象。

江岸也是在这个地方修为突飞猛进,说是过了十几年,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僧人。

在被百姓目光的簇拥下出了门,陈谚谣心中对这一切还是感觉不真实,说来,城不算小,却没个名字,甚至连个城主都没有。

城外的路上有些崎岖,甚至连个马蹄印都没有,陈谚谣不由的说道;“这里的百姓都不出城吗?”

江岸撩着衣摆,唯恐沾上泥渍,对陈谚谣能说出这种话并不奇怪,解释道;“城中的百姓完全自给自足,唯一进城的商贩都会走另一侧的大路。”

陈谚谣了然,合着这就是条小路就是喽。

“这条路本来还算是主路,但是奈何附近有妖,所以就荒废了。”

江岸说着,目光瞥见远处正冒着烟的木房。

陈谚谣手指了指,转头问道;“是那?”

江岸皱眉摇头,摆手道;“不是啊,这里离山谷远着呢。”

“妖吗?还是久居田间的农夫。”江岸猜测道,真气也凝在掌心。

这些年在江湖上面行走,早已锻炼了其警惕的本能。

陈谚谣摇头,因为他感受到了两股熟悉的气息,这是他遇见江岸时所没有感受到的。

“应该是熟人,我们走吧。”

听到陈谚谣的话,江岸也松懈了一点,就是一种很奇特的信任感。

江岸也怀疑过陈谚谣,毕竟谁敢相信,有人能在大妖手下活着出来,记忆全失,样貌不变?

可是现在的陈谚谣太像当年给自己送功法的少年,同样的一身白袍,身负剑匣,让他莫名放下了戒备。

远看小屋很近,但是走起来,却是要走好久,穿过一片树林,刚上了小路,陈谚谣又一次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很近。

这次陈谚谣没有着急赶过去,反而停在了原地,眉头紧锁。

见状,江岸也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陈谚谣手摸上后背剑匣,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这气息,像是赵南芝的,又像是绾夜的,甚至还有股子妖气。

陈谚谣不敢相信是赵南芝遇害了,但不乏有这个可能,只得小心的向前。

但是当陈谚谣看见那人时,还是不由的心神一颤。

“绾夜?”陈谚谣疑惑的问了一句,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前人。

听到陈谚谣的声音,江岸也停下脚步,看向路中间那满头如雪般的白发。

那白发女子点点头,“是我”说出这二字,便朝着陈谚谣两人走近。

陈谚谣放下了摸着剑匣的手,也快步迎了上去。

绾夜行了一礼,犹如当初在赵府躬身一般。

“陈公子,能否求您一件事。”

面对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子,陈谚谣没有拒绝,他已经能猜到,此事事关赵南芝。

果不其然,绾夜开口道;“陈公子,您现在应该能感受到,我身上的妖气吧。”

陈谚谣点头,面对绾夜的坦言并不奇怪,倘若她不说,反而还证实了她是假的。

说着,绾夜看向江岸,又转而对着陈谚谣说道;“我们现在不过是身处梦境,我也只是读取了赵南芝记忆的一只妖。”

绾夜声音柔和,很好听,但却是有着无尽的伤感。

陈谚谣叹了口气,这样倒是很多事情都说的通了。

“那这梦,会是谁的呢?”陈谚谣问道,声音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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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赵南芝的,也有可能是林梧,亦或者你身旁的江岸,但唯独不是你。”

绾夜的话,更加确认了陈谚谣心中所想。

“你求我,所谓何事?”陈谚谣开口。

绾夜摇摇头,看向了赵南芝所在花谷的方向,想起那夜一事,脸上有些伤感。

“赵南芝与绾夜一事,你能帮忙劝导劝导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绾夜与他,只是少了份重新相逢的美好,既然是梦,就好好去和他告别一场,当可解。”

陈谚谣微笑,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明明尚未经历此事,只是当做一个旁观者,确实有些误人子弟。

但谁知,绾夜认真的点头,冲着陈谚谣行礼。

陈谚谣所说,无疑和她的想法相合,她在看过赵南芝的记忆后,耳边莫名的响起一道声音,让她帮忙替自己与赵南芝好好告别。

声音落下,她便成了绾夜的模样,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绾夜,可能是想看看人间是否有真情所在吧。

绾夜眼神变的明亮,告别了陈谚谣,她便独自朝着花谷的方向走去。

路上,‘绾夜’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知和谁说道;“我不是你,接下来的事,你自己去做吧,我想,我的答案就在你身上。”

话音落下,妖显露真容,竟是一位通体纯白,开了灵智的花妖。

但仅仅一瞬,花妖又变回了绾夜的模样,只是身上那缕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妖气,彻底消散。

绾夜道了声谢,说了一句,“真情,永远不是一句喜欢就可以概括,但同时,千言万语,都可以浓缩成一个字。”

意识中,花妖轻笑,知道她在说自己,但不予理会。

陈谚谣看了一眼闷闷走路的江岸,说道;“快些走了,不早了。”

江岸听到,赶忙跟到了陈谚谣身边。

虽然不知道陈谚谣和那女子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看神情,江岸总有股不好的感觉。

当陈谚谣两人到了木屋门前时,已经有人先行与房屋的主人攀谈了起来。

笃笃笃,陈谚谣敲响了房门,里屋的人也像是在等他一般,只是片刻,林梧就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随后便是当初城中的那个僧人,以及桑乐。

“陈公子,你可让我们好等啊。”桑乐似笑非笑的说道。

僧人施了一礼,而林梧则赶忙邀请两人进了屋。

五人团团围在屋内,僧人这次终于不再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而是讲着花妖的来历。

“一世,花妖还只是农夫院旁的一朵桔梗花,在不知道农夫从哪里弄来的妖尸滋养下,生了灵智,但那年正值皇朝战乱年间,农夫死于战场。”

“农夫二世,花妖已经可以化形,在人间遇到了农夫的转世,这一世,农夫已经踏上武道,成为了人人敬之的谪仙人,花妖终于听见了农夫的情话。”

“花妖与人,这其中的芥蒂很难除吧。”桑乐靠在林梧肩上说道。

陈谚谣有些惊讶,但心中也是了然,林兄终于是在梦境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僧人点头,接着说道;“不错,花妖终究是第一次进入凡间,不懂这些,最后被一剑贯穿胸膛。”

听到这,桑乐不由的惊叹一声,“那农夫无非是设下了一场骗局。”

“可怜花妖两世情,花妖最后不知道被谁人葬在了当初农夫的院子旁,不过花妖的根系入土后,花妖再次重生。”

“重生后的花妖找到了农夫,眼看就要杀了他,但最后花妖心软,放过了农夫,可谁知,农夫最后还是死了。”

“花妖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怎么还会死啊。”这次江岸也疑惑的问了一句。

僧人叹息,“农夫又一次骗了花妖,当花妖转身要走之际,欲要将剑刺入花妖的心间,出于本能,花妖这次直接将农夫抹了脖子。”

“不知为何,农夫死前竟是露出一抹讥讽的神色,像是在否定花妖的感情。”

“自那之后,花妖就开始杀人,不断的杀人,最后惊动了一位强者,将她困于花谷。”

听到这,陈谚谣不由的想起绾夜,开口询问道;“既然知道花妖在花谷,圣僧为何还要在外找寻?”

“因为执念,花妖分化出黑白两位,白花去寻找真谛,黑花则还在花谷,等待着白花的答案”僧人解释着,眼神也看向陈谚谣。

“想必施主已经见过了白花吧。”陈谚谣点头。

僧人露出遗憾之色,“我此次前来本是要点化白花,这样便可更好的带着黑花渡心关,罢了罢了。”

陈谚谣没有提出要带着几人去找白花的意见,他也是些许私心。

——

花谷内,一位邋遢男子小心的走在花丛中,唯恐踩了花,走着走着,邋遢男子面前就出现了一抹身穿紫衣的女子。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紫衣女子厉声喝道,生怕男子再向前走一步。

男子拿出一柄长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向前,剑锋也很巧妙的躲开了花枝。

见到那柄古朴的剑,花妖瞳孔一缩,面庞也变的扭曲。

“这次,我不得不杀你了,你手上沾染了太多无辜的血液。”男子冷淡的说着,眼睛却已然变的通红。

见状,紫衣女子大声喝道;“别在这里给我惺惺作态,真是虚伪,恶心。”

男子也不恼,依旧慢步向前走着。

紫衣女子握了握拳,整个花谷瞬间被藤蔓覆盖。

“你的剑,这次我定给你折去!”

女子抬手,藤蔓收拢,欲要将男人困死其中。

同时,那些花丛也被碾毁,只剩下藤蔓在残枝上扭动。

“花毁了,看不见了。”男子叹息的说了一句,挥剑在漫天藤蔓中斩出一道缺口。

不比花谷中的紧张气息,花谷外,赵南芝愣愣的看着去而又返的人。

“我回来了。”绾夜轻声说道,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情感。

“嗯”赵南芝应了一声,快步朝着那身影走去。

可是走到其面前,却不敢相拥,良久才开口想要说话,却被那白发女子拥入怀中。

到口的话也迟迟说不出,此间也只剩一人跳动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