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忐忑地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顾怀宴此时的气场吓得缩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根烟抽完时,顾怀宴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却沙哑的厉害。
“阿力,叫医生进来。”
阿力终于听见他说话了,闻言立即点头:“好的宴哥!”
等把医生带进来后,阿力自觉出去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内的那股窒息感,阿力这才敢大口呼吸。
屋内的医生同样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指令。
良久,窗边的身影动了动,顾怀宴转过了身,看向了医生。
“迈尔博士,她……为什么一直在吐?”
迈尔接触到顾怀宴的目光,却心里一惊,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顾怀宴此时的表情并不如往常可怕,而是……迷茫。
他像是真的不解,像是认真的学生在渴望知识。
迈尔迅速低下头,小心翼翼斟酌着回答:“可能是……厌食症。”
顾怀宴闻言皱紧了眉头。
迈尔立即解释道:“先生先别紧张,时小姐应该只是因为过度惊慌又加上受了刺激才会暂时患上了厌食症。
只要她放松心态,厌食症是会慢慢缓解的,不过……”
剩下的话迈尔不敢说,却被顾怀宴冷声追问:“不过什么?!”
迈尔只好老实回答:“不过不能强逼。越是逼迫,时小姐逆反心理就会更严重。这种情况只能循序渐进,切不可心急,否则厌食症会终身伴随着她。”
顾怀宴不说话了,沉默地垂下头。
良久,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迈尔见此正准备默默出去,可顾怀宴却突然抬起头叫住了他。
“博士,她之前也老是生病,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身体太弱。”迈尔想了想,“不过确切原因需要系统做一次全身检查。”
顾怀宴嗯了声,几秒后说道:“那就辛苦博士安排一下。”
“好的。”
…………
究竟过了几天时愿已经不知道了。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活没活着。
顾怀宴再没来过,只有那个叫迈尔的医生,还有那个叫美妮的女人会偶尔进来。
等他们走后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了时愿一人,屋内静的出奇,除了她的呼吸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多少针时愿也已经记不清了。
她觉得她就算没死也快疯了……
她真的好害怕,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想认输了……
只要能让她从这间房间出去,她答应再也不跑了。
可是顾怀宴再没来过……
“来人……快来人啊!”时愿声音哑的厉害,可她还在拼命呼救。
她哭着喊着,拼命摇着头希望能发出一点动静。
“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吧……”
无人前来。
时愿嗓子太疼了,舌头的伤口也裂开了,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又想吐了……
“放了我,求求你们……”
“我会听话,我会很乖很乖,我再也不跑了……”
还是无人前来。
时愿崩溃了,她吞咽下血沫,用头一下下撞击着床沿,她晃动着手脚的锁链,用尽一切力气希望能引起注意。
终于,门打开了,迈尔走了进来。
长期只靠营养液维持体能让时愿已经脱力,她感觉到了迈尔把她身体拖了起来,然后解开了手腕上的锁链。
她是自由了吗?
时愿意识迷离前忍不住这样幻想。
可是并没有。
门口紧接着进来几位黑衣人,他们每个人搬着笨重的仪器,迈尔在用法语指挥着他们。
这是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惧让时愿发慌,可她真的没力气了,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下一秒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时愿并没有晕多久,因为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插着各种仪器,迈尔一脸严肃的盯着屏幕,听见动静才回过头。
“你醒了。”
时愿张了张嘴,艰难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迈尔温声安抚:“就是检查身体,你不要紧张。”
时愿怎么可能不紧张,现在整个房间俨然已经成了个小型手术室,普通体检怎么可能用得着这么多医疗设备?!
时愿摇着头,一把抓住了迈尔的手:“顾怀宴呢?求你……把他叫来,我不跑了……我学乖了,你把他叫来好不好?”
迈尔看着床上的时愿,苍白的脸色,凹陷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嘴唇,胳膊上的针孔,磨破的手腕脚腕……
可即便如此憔悴,她的脸依旧美的惊人,尤其是眼尾那颗猩红的泪痣,在她苍白的脸上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她怯生生地扬起脑袋,盈盈水眸里明显透着祈求,就像一只可怜脆弱的小动物,在猎人手下卑微祈求能饶他一命。
迈尔是个绅士,拒绝不了女人的请求,于是他点了点头。
迈尔离开了房间,时愿望着关闭的房门。
半晌,她身子动了动,用她终于获得‘自由’的双手抱紧自己。
她努力蜷缩成一团,像是想无缝隙把自己包裹起来。
她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这次连哭都很小声了。
顾怀宴走进来看见的便是缩在床角落里的时愿。
脚步顿了一瞬,顾怀宴慢慢朝她靠近。
大手落在头顶,时愿抬起脑袋,露出沾满泪水的小脸。
“阿愿,你想说什么?”
时愿有些紧张,声音都在发着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我想出去……”
“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想出去。”时愿又说了一遍。
顾怀宴似是奖励一般揉了揉她的头发,问:“还有呢?”
时愿努力思考,声音还是发着抖:“我会乖……”
“继续。”
“我会听话……”
“嗯,继续。”
“不背叛你,只听你的……”
“继续。”
“我再也不跑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跑了……”
时愿一直小声重复——
“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顾怀宴看着不停重复,不停发着抖的时愿,终于站起了身,把时愿抱了起来。
多少天不知道,多少针也不知道。
总之,时愿终于从那间满是白色的世界里出来了……
她缩在顾怀宴怀里,乖的像只千疮百孔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