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还没吃午饭吗?”

祝瑾黎尴尬地点了点头:“刚刚从学校那里回来。”

她看到季清瞥了眼墙上那只白色的钟表,想到什么似的,羞意化作红晕爬上了她的脸庞。

倘若不是给他发信息时过于纠结,想必她的午饭也快解决好了吧。

“一起吧。”

他提议,示意了一下餐桌上的购物袋。

祝瑾黎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大约三四个三明治,几杯速食粥,一盒巧克力棒,还有一些药店里可以拿到的药。

“不了吧。”

她下意识地拒绝,视线仍停留在那只购物袋上。

拒绝的原因有两点。

一是单独和他一起吃饭太怪了,二是,她有点紧张,此刻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

季清低下头去,语气有些不明:“只有我一个人。”

“你不用担心,会突然出现什么陌生人之类的。”

祝瑾黎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又瞥了一眼室内的布局装饰,还是那种感觉,像一所即将出置的房子。

不过他好像也是最近才搬来这里的。

所以现在这种极简极简的室内风格从某种情况上来讲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不能忽略的事实是,他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看着季清,季清盯着脚尖,祝瑾黎咬了咬唇,有些纠结。

“不是因为这个。”

她老实地回答,带着一丝抚慰。

“那是因为什么?”

对方抬起了头,略带憔悴的目光望进她的眼睛里。

祝瑾黎回望,在视线交融的那几秒里,她神奇的生出了几丝莫名的愧疚。

“呃。”

“那我,和你一起好了。”

想不出理由的祝瑾黎只好应下了这种邀约。

她盯着自己脚下,又看了看附近的位置,想要找出一双便鞋。

“直接进来就好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

季清看出来她在干什么,出声提醒。

“哦哦。”

“那...”祝瑾黎小心地看了看他,“我来?”

“嗯?”

对方没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顿了顿,想要抑制住胸腔里那颗异常活蹦乱跳的心脏,“我帮你热一下三明治,或者泡一杯粥之类的。”

“家里有没有微波炉?”

季清点点头,傻站着,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你要不去沙发上坐一下吧。”

当投入到某种角色里,祝瑾黎的行为就自然多了,比如现在她要扮演一个友爱同学,并关爱生病的同班同学。

“是在厨房吧。”

季清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按她的话去坐到沙发上。

祝瑾黎带着一丝丝拘谨四处望了望,瞥见阳台上晾晒着的他的衣服。

她忽地想起那晚他靠近时那阵洗衣液的香气。

“厨房在餐桌那边。”

他又一次及时提醒,祝瑾黎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坐到沙发上去吧,或者是躺到,呃,床上。”

她等他先做反应,季清好像还是不想采取她的建议。

他摇了摇头。

“我陪你,”他顿了顿,“可以帮你。”

很没出息地,祝瑾黎的心跳得更欢了,不仅如此,她觉得脸庞有些发烫。

“可是,生病了需要静养。”

见两人一直僵持着,祝瑾黎瞥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没有时间再这么耗下去了。

“那好吧。”

她迈开腿之前瞥了眼对方,走向厨房,于是季清紧跟其后。

在翻到购物袋里的药时,祝瑾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好让他乖乖一边待着去。

他在自己身旁的时候,祝瑾黎还是挺有压力的。

“你还是,emm...”祝瑾黎思索怎么说才能更委婉一些,“你看,你如果去那边休息,不仅能使病好得更快,而且,而且,”她吞吞吐吐,最终决定说出这个杀手锏,“我被传染的概率也会变小。”

她看看站在自己左侧的季清,对方明显是没想到生病会传染这一茬,眼神有些愣怔。

“哦。”

他嗓子依旧哑哑的。

“那我去沙发那边。”

“嗯嗯嗯。”

祝瑾黎连忙点头,狠心不顾他语气里的那一丝可怜,顺手按好了微波炉的计时按钮。

趁对方去沙发的时候,她瞥了眼季清的背影,突然觉得季清软萌软萌的。

总觉得他是那种越了解,便越觉得可爱的那种类型。什么可怕的梦,在祝瑾黎这里根本不存在了。

她正傻傻的想着,没料对方突然回过头。

她看到他一脸呆萌的表情,他轻轻歪了歪头,祝瑾黎心慌起来,迅速别开了视线,把身子转向微波炉。

看到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样子,季清笑了笑,好看的狐狸眼睛弯了起来。

发烧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近乎偏执地这么想。

“你们真的结束了吗?”

“你和齐裴?”

祝瑾黎小口吃着略有些发烫的三明治,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问他。

她见他点了点头。

生病的季清看起来真的毫无杀伤力,所以她也真的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和齐裴抗衡的。

她又瞥见他下巴处的淤青,季清正小口喝着粥,没怎么察觉她的视线。

转校,一个人住,被别人挑衅,打架。

好可怜。

脑补了一堆七七八八悲情故事的祝瑾黎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她喝了一口粥,热气扑上她的脸庞,鼻头也开始发酸了。

完蛋了。

她这么想着。

齐裴说得是对的。

她真的在可怜他了。

可是他一定很讨厌别人因可怜他而靠近他。

季清瞥见她眼眶泛红,喝粥的动作停住,神经无端绷紧。

“你怎么了?”

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他可怜得像一只小狗,偏偏又故作坚强。

“没什么。”

她不敢说他可怜。

也不敢说她对此感到有些心疼。

“如果,”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如果,我是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不对?”

季清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是说这几天,我中午会回家给小猫喂食,可以顺便帮你带点什么。”

季清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怪祝瑾黎细腻敏感,他周遭的温度好像都降低了几分,她心里没底了,开始觉得自己的措辞也没那么委婉,他肯定听出来了,听出来他最不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某种情绪。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但更多的是心慌。

“为什么?”

“你是要走了吗?”

季清听见她的猜测,嘴角挽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往哪走?”

他反问她,带着淡淡的笑。

平淡到让祝瑾黎没由来地有些悲伤。

“你不走,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到,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是最后一次?”

她继续追问。

“老是麻烦别人不太好。”

他盯着自己手里握着的那杯粥,有两三粒玉米漂浮在即将见底的粥面。

祝瑾黎沉默了。

某种略微熟悉的情绪又出现在了季清的身上。

他下意识看向祝瑾黎。

“有偿怎么样?”

半晌沉寂之后,她突然开口。

“嗯…?”季清眨眨眼,“怎么有偿?”

见他把话接了下去,祝瑾黎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害怕他再故技重施,再一次和她划清界限。

“你是学霸,那就帮我补课?”

“你需要补吗?”

他的无心之问让祝瑾黎语塞了。

想了想自己的成绩,祝瑾黎转了转眼珠:“可以精益求精。”

他又笑了,眉眼弯弯,那颗泪痣好像也在跟着笑似的,祝瑾黎看得有些发呆。

“好啊。”

他应了下来。

“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祝瑾黎脸红了。

她被他的话撩到了,而他是那么的自然平常,面对这种情况她有些无措,于是脑子里出现什么她就说什么。

“我们都是朋友了。”

“这些是应该的。”

她努力为自己的脸红找补。

“嗯。”

他应声,掩去眼眸里的深意,低头继续喝粥。

什么朋友,她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在朋友上。

祝瑾黎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话了。

都怪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有分寸,同学的下一步当然是朋友,所以这才脱口而出。

可是这个年龄脱口而出的朋友,往往是关系更进一步的阻挡。

因为双方都拘谨而羞涩,捉摸不透,所以停滞不前。

当然,除非有人主动。

祝瑾黎抬眸瞥了眼季清,对方的粥已经喝光了,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沙发靠垫,安静地看她吃东西。

祝瑾黎突然觉得自己握住三明治的手有些僵硬,她收回视线,快速解决掉最后几口。

“还有时间。”

“你不用着急。”

季清动了动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略感不适的双腿,他向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后背倚在了沙发上。

“唔唔。”

她含糊不清地应声。

“我吃好了。”

一两分钟之后,祝瑾黎总算在他目光的沐浴下吃好了最煎熬的一顿午饭。

他放下了盘着的左腿,身子前倾,略微离开了沙发,将手伸向茶几。

他抽了张纸巾。

“给。”

嘴角带着一抹弧度,眼睛里流露出丝丝的笑意,祝瑾黎即将沦陷在吃饱喝足很是惬意的季清的神情里了。

很像顺了毛的小猫。

慵懒惬意中还留有一丝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