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疼到直不起身来,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
黎川从厨房出发,第一眼没看见她的人,开口喊了一声,才瞥见沙发角落里蜷缩起来的身影。
看到宋槿的模样,黎川吓得手中的碗都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陶瓷四分五裂,两颗心也被撕得粉碎。
巨大的响动让宋槿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黎川看清她布满泪痕的脸,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片,两步作一步冲到宋槿面前,反复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宋槿,别吓我。”
别吓我,宋槿。
好像那个噩梦重现,她哭喊着对他说,不要木槿花。
宋槿想告诉他自已没事,半天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呜咽抽泣了两声才勉强发出两个字:“黎……川……”
黎川拼命点头:“我在呢,我在这。”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记忆,是记忆都回来了吗?
黎川第一反应是欣喜的,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可不是只有幸福的,孤独的,悲伤的记忆也都回来了,她这么痛苦是因为自已吗?
想到这,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好……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出了一身冷汗,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好不好?”
黎川关心则乱,抱起她就想往外走,宋槿被人抱到空中的时候才想起来挣扎,“我没事,我没事黎川,放我下来吧。”
黎川一脸担忧不想放人,宋槿撒娇似地拽了拽他的衣角,终于让黎川相信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把人安安稳稳地放回沙发上。
“刚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宋槿平复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说道:“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老家那边的警察打来的,他们说,我父亲去世了。”
“什么……”黎川还在震惊中,突然想起来,“不对啊,宋槿,你父亲不是很早以前就……”
宋槿擦了擦眼泪,一口气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和对黎川的隐瞒都讲了出来。
故事不长,但宋槿感觉自已讲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讲完了,还是只能听到自已震耳欲聋的心跳。
听完后,黎川花了一些时间消化,接着握起了眼前人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小槿,你受苦了。不管是夫妻还是朋友之间,有自已的秘密都很正常,不伤害别人就已经可以了。而且现在这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真的可以过去了。
那个从小到大缠绕她的可怕的梦魇都会消失,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现在爱人就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跟她在一起,这不是梦,这才是现实。
于是宋槿卸下最后一道心防,拥进黎川最赤忱的怀抱中。
在这一刻,有两颗相爱的心共振。
第二天,黎川和宋槿一起开车赶回了乡下,宋延鹏的遗体安置在殡仪馆。警局的工作人员让宋槿签了字就把遗体交给他们自行处理。
黎川本来还想问问宋槿怎么处理后事,宋槿却又拿出了一份遗体捐献的协议。
医院赶来的工作人员给宋槿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家属的支持。宋槿平静地点点头,带着黎川离开了。
一整天下来,宋槿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情绪,坐在车上赶路的时候也闭目养神,但黎川知道她没睡着,颤动的睫毛暴露了她不安的心。
黎川心疼她,却也知道这一关一定要她自已走过,而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一起面对。
处理完宋延鹏的事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宋槿提出就在乡下的老宅里歇一晚。
黎川同意了,于是换宋槿开车,往智能地图导航都不太准确的乡间小路里开去。
“我其实不算在这里长大的,从小跟着妈妈在城里生活,寒暑假才回来一次。”
在路上,宋槿介绍起了她的家乡。
“我一直觉得我不喜欢这里,因为我喜欢跟着妈妈,妈妈把我放在乡下我就总是找不到她。”
“后来妈妈跟我讲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哪里都想去看看。”
“我也是长大了才明白她在城里又没有什么朋友,也很孤单。大人也需要朋友。”
“再长大一点就喜欢回来了,因为乡下的外公外婆对我很好,要什么都给。”
“可是后来妈妈去世了,我知道他们不会再喜欢我了,他们甚至怕我,恨我;看着妈妈下葬,我去读了高中,就再也没回来住过。”
“这里的人还是兴土葬,坟墓可以立在家门口,大家也没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的,跟亲人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我妈,外公外婆的墓都在老宅旁边。”
“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乡下的夜晚是没有什么灯的,大路上的灯照不进小巷,车开到最后一段路只剩车灯这个照明物,刚好一车宽的小路两旁都是农田,最终车子停在一栋自建房。
老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继承下来的场子不小,但当年没有足够的钱建房,最后只建了一栋两层三房的小屋子,在农村自建房里不算大,一楼的一间房间,是给腿脚不便的老人住的,二楼一间主卧一间客房。
宋槿给黎川收拾了一下自已以前睡的房间,自已则打算去主卧睡。
正准备离开时,黎川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小槿,今天晚上,陪我好吗……”
宋槿看着他真挚的眼睛,明白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可能只是因为是陌生的环境今天又看了尸体所以不免有些害怕。
宋槿心一软,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夜深了,两人躺在一张大床上,遥遥相望着彼此。
这张床确实足够大,大到两人完全可以做到一点占不到对方的被套。
“小槿,为什么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是小孩子用的,唯独这张床,躺三个人都够了!”
宋槿不禁笑出了声,扯着被子往黎川那侧挪了两下,黎川也往她的方向挪动,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某人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天真冷啊,你冷不冷。”
宋槿也不扭捏,把自已的那床被子掀起来盖在黎川身上,又一下钻进了黎川的被窝,缩进他怀里。
“抱在一起睡就不冷了。”
都恢复记忆了,还有什么好矜持的,什么没做过呀。
托人肉暖手宝的福,宋槿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早,宋槿就带着黎川去祭拜了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