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打来电话,两人结婚时候住的房子已经打扫好了,宋槿和黎川就搬了回去。

“怎么样?看到这个房子能想起些什么吗?”

屋子的装潢和结婚时没有任何分别,黎川把所有和宋槿有关的东西都细心保存着。

他带着宋槿每个房间逛了逛,希望宋槿能回忆起些什么。

宋槿也看得仔细,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记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没事,也不着急。你休息一会吧,我去准备晚饭。”

黎川去厨房忙碌了,留宋槿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余光瞥见茶几抽屉没关紧,宋槿下意识就推了进去,却又在合上后好奇里面有什么,也希望能有些自已的旧物帮忙回忆,于是她轻轻拉开,随意翻开了起来。

上下两层的抽屉,储物空间不算少,但里面的东西却寥寥无几。

一个封皮精美的记事本,一支断了铅笔,还有一个相框,裱着两人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

合照里的两人都穿着登山服,黎川一手高举登山拐杖,一手紧紧搂着身旁的宋槿,笑容十分灿烂;宋槿双手交在身前,身体向黎川那侧微微倾斜,她微笑着,山顶风大,她的头发全被吹乱了,可她只觉得肆意又畅快。

身后的云海和山峰都变得平庸了。

因为他们足够耀眼。

宋槿透过这张照片,感受到那阵吹过的风。

突然,那双拉着她向上攀爬的手,那天他为她许的愿望,那座山的模样,她都想起来了。

照片,对了,照片说不定能帮她回忆起更多东西。

宋槿拿着相框走向厨房,想问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相册。此时的黎川正蹲在垃圾桶旁收拾菜叶,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的问道:“饿了吗小槿,马上就准备炒菜了。”

宋槿看他忙着,又觉得没必要急于一时了吃完饭再说吧,于是她轻声回道:“没事,你慢慢来,我就是随便看看。”

正巧这时候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宋槿把相框轻放在餐厅吧台上,转身去接电话了。

“你好,是宋槿女士吗?这里是公安局,您的父亲叫宋延鹏,对吧。”

宋槿脑中突然嗡的一声,一瞬间呼吸的忘了,她屏气慑息道:“是,怎么了?”

“是这样,您的父亲两天前醉酒摔进了沟里,这几天雪又很大,两个晚上也没人发现,今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去世了……您现在在省内吗?有时间的话回镇上派出所认领一下尸体吧。”

电话另一头格外安静,过了好久才传来声音:“好的,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啊,没有了,没有了。”

家属的反应过于平静,让警察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电话挂断,暗自感叹肯定又是一出家庭不幸的悲剧。

宋槿其实有很多疑问,却因为头疼的说不出去话来。

一瞬间记忆如海水般灌入,她想起来了,原来那人出狱前,她去见过他,他卑劣的诅咒,他狰狞的面孔,他恶毒的眼睛,她都想起来了。

一阵压迫感传进心脏,她痛苦地倒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掉眼泪,嘴里还不停喃喃道:“他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别害怕了。

再也不用害怕了,他真的死了。

————

“你这个不孝女,十几年了没来看过老子。怎么了,是知道老子快出狱了害怕了,来求老子的吗?”

宋延鹏剃着光头,消瘦的脸庞上颧骨格外突出,那一双阴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宋槿——他从来没有像看女儿一样看过宋槿,她是他这辈子的仇人,从出生就是。

“你怎么还没死?”

宋槿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充满的疑惑,她是真的想不通,他怎么还能活着,他凭什么还能活着。

“盼着老子死?”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冷笑,“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老子,见面就咒自已老子死。你果然是流着老子的血,跟你老子我,真是一模一样。”

宋延鹏最知道怎么戳宋槿的痛处,果然这话瞬间激怒了宋槿,她情绪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你放屁!有本事你就出来再把我杀了,把我这一身脏血拿回去。”

男人歪着头看着宋槿阴恻恻地笑:“你个灾星害老子家破人亡还不够,还想让我继续坐牢?想得美宋槿,你就当一辈子杀人犯的女儿吧。你结婚生子,你的丈夫就是杀人犯的家属,你的孩子流的还是杀人犯的血。想跟我断的一干二净,你只能早点去重新投胎咯。”

说完,他发出刺耳又长久的笑声,笑的面目狰狞,全身发抖,狱警听见动静进来警告,又看见宋槿面色惨白状态很差,连忙把犯人拉走,终止了这场对话。

宋槿感到腹部一阵阵绞痛,她坐在座位上,用了很久的时候才能勉强站起来,心脏异常的跳动也让她浑身难受。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也不知道那天在沙发上呆坐了多久,被雨淋湿了的衣服都风干了,她还是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也没有动过。

直到黎川回家,直到他说要给她种木槿花,直到去了医院,她被检测出怀孕……

拿着检测报告的时候,她看不清上面的每一个字,只能看见榆琴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于是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木槿花是不吉利的花,她是被诅咒的人,她们是悲剧的开端。

一切的痛苦都因她而起,没有她,榆琴该一辈子幸福的。

不应该有木槿花。

不应该有,宋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