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留个念想

具体哪里不对劲呢？沈珞也说不上来。

他不敢问，也不想去问。害怕会重蹈覆辙，再次引发不必要的争执和矛盾。

沈珞既怕疼又怕苦，他很不喜欢跟长大后的阿离吵架，一点都不喜欢！

都说唇薄之人大多薄情寡义，那张嘴里也总爱频繁地对他说着，揪心又刺骨的话。

往往每段不存有绝对公平的感情里，唯有爱意足够深沉的人，才甘愿压抑着满腹委屈无处宣泄，逐渐变得怯懦虚伪。

就像沈珞，从刚开始的无计可施，逼迫自已学会乖顺懂事，到如今的轻车熟路，即使嫉妒发狂，也绝不展露出半分不满的情绪，他都算得上最具有代表性的成功案例。

若是时间能够回溯倒转，想必他也会仗着年轻气盛，在阿离面前恃宠而骄地闹着脾气吧……

不过很可惜，早在不被爱的那一刻，沈珞就已经失去这样做的资格了。

看着屏幕中主角因难以割舍离别之情，跪倒在病床边声嘶力竭的画面。顾离将头往沈珞肩上一歪，倍感无趣地开口道:“这剧都追六年了吧？你还没腻呢？”

沈珞微微一顿:“啊？是吗？”

“可能，可能因为很喜欢吧…”沈珞的眼睫下意识地颤了颤，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很喜欢，所以不管多久，我都不会腻的。”

“…”顾离嫌弃地将目光从银幕上移开，随后闭眼发出一声轻微的咋舌:“以后还是少看点吧，容易影响心情。”

“嗯…”沈珞木讷地应了一句，没再吭声。窗外几道雷鸣撕裂夜空，透过厚重的雨幕，衬得那双眸中的光点更为黯淡零碎。

哎，长大后的阿离，居然比他这个三十一岁的大叔还没记性…

这部电视剧，明明是阿离先给他安利的，怎么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喜欢着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无言的尴尬，沈珞抚摸着怀里的存钱罐，犹豫了许久后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身旁正紧闭双眼的顾离:“阿离啊…你能不能，送我一件属于你的东西呀？”

“嗯？”顾离诧异地睁开眼睛，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这些？”

“没，没什么啊…”沈珞心中一紧，连忙低头避开了视线。

他勉强从唇角勾出一抹笑，打趣般地继续说道:“只是想着，哪天阿离不需要我了，至少我还能有个念想嘛......”

顾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将头从沈珞的肩上挪开，在口袋里摸出与沈珞同款的情侣打火机，默默地点了一根烟后递了过去:“抽吗？”

“不了。”沈珞摇头，小声拒绝:“我戒烟很久了。”

“嗯，戒了挺好。”顾离淡应了一声，将烟重新夹回指间深吸了几口。

沈珞笑了笑，没再接话。

顾离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现在活得够呛，沈珞压根就不想戒。

因为尼古丁与酒精的适量摄入，总能让他在孤夜里，偷窃到片刻安稳的睡眠。

雨声中闪烁不定的火光，最终在沉默里渐渐燃尽。顾离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解下了自已领口处的六芒星链式胸针，别在了沈珞胸前的衣襟上。

他的动作轻柔谨慎，眼底的关切清晰可见，双眉习惯性地微蹙着，语气冰冷而严肃:“沈珞，我姓顾的没你想得那么混蛋。”

“你跟了我二十多年，再怎么样，我都不可能不要你的，知道吗？”

顾离很快察觉到沈珞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便真就听见了那声低若蚊蝇的歉意:“对…对不起…”

顾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怪你，哥哥。”他伸手摸了摸沈珞的头，安抚道:“快一点了，等我帮你换完药，就赶紧去休息吧。”

顾离起身，从沙发旁边的储物柜里翻出医药箱，然后熟练地剪开缠绕在沈珞手上的旧绷带。

“我明天去公司办理你的离职手续，至于损失的金额，我已经处理好了。董事会的那群老头，以后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沈珞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相比于之前几次，顾离现在的动作明显娴熟了很多:“你好好休息，醒了之后记得按时吃药，我回家会给你带礼物。”

工作中出现失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其实沈珞也想过很多种被辞职劝退的方式。

比如说在集团年会上公开批评；又比如将他的错误张贴在告示栏内为期一周；最严重就是将他进行领域封杀。

这些沈珞都可以接受，他并不会因为疾病怨天尤人，然后辩解开脱。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顾离最终会以这种先打一耳光，然后再赏一颗甜枣的手段来辞退他。

哎，何必这么麻烦呢？又不是在演三国。

扪心自问这二十多年来，他有哪次真舍得跟他生气了的？

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一次都没有。

回想起这些天顾离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即便是那声示好地“哥哥”，此刻听在沈珞的耳朵里也已经完全变了味。

果然呐，从满地玻璃碎片中拾起来的零碎糖果，仅仅只是捧在手心里，都会感到难以忍受的刺痛。

“我还有礼物收么？”沈珞活动着被被重新包扎好的手指头，带着酸楚意味的笑容说道:“原来连劳动合同都没有签署的员工，也可以拿到赔偿金呀…”

“沈珞，你想要多少赔偿，我都给得起。”

“嗯，我知道。”沈珞当然清楚，那张不限额度却从未被使用过的黑卡，就足以说明顾离对他，有多慷慨大方。

如果，他真的只是贪图钱财，那就好了……

“你是傻子，你能知道什么？”顾离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情绪，耐心地解释道:“这份礼物，我早在半年前就开始给你准备了。”

沈珞满脸惊愕，耸兀的喉结微微颤动:“是…半年前吗？”他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问着，语气里却藏匿了满分的欢喜。

“没错。”

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宛如绚丽多彩却易碎的泡沫，又像极了死亡时悲怆的哀鸣。

尽管这种感觉那么令人惶恐不安，但沈珞就是沈珞，那个顾离细语两句，就能被轻易哄回家的沈珞。

“这样啊......”他下意识地嘴角上扬，笑得痴傻天真，平静温柔的眼眸里，浅印出爱人的脸:“好，我会在家等你的。”

“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