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日愿望
小罐子的助眠效果很不错，梦里沈珞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他惦念了许多年的糖果。
每一颗都是他喜欢的味道，彩色的新糖纸没有变得皱巴巴，他的小少年也依旧爱着他。
可梦境就是梦境，再怎么美好，回归现实后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上午十点，沈珞一手抱着存钱罐子，一手捂着酸痛的脖子，迷迷糊糊的从地下室走出来。
圣诞节如约而至，窗外下着的丝绵小雪倒也应景。
偷偷窜入的风依旧很冷，就跟那几条永远等不来回复的消息一样冷。
把存钱罐放在茶几上后，沈珞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生日，恐怕他又要一个人过了。
沈珞红着眼眶，朝漫天雪花双手合十，小声道:“希望三十一岁的沈珞，能学会习惯孤独，也能学会习惯不被爱。”
以前他年年都在盼着能与顾离重归于好，可贪心的人是不会被天神所眷顾的。
既然最后一次的生日愿望了，这次就许得切合实际些吧。
简单点好，容易实现。
即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没关系，至少失落感不会那么强烈，他也不会疼得说不出话。
散漫空中的白雪融进那双空洞洞的明眸里，变成雾气茫茫的水珠，顺着眼角悄然而落的声音，轻得像是一根毫不起眼的银针坠入海面。
直到赤裸的双脚被冻到毫无知觉，沈珞才慢吞吞的挪到浴室。
他准备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然后再去把治疗抑郁症的药退了。
几个瓶瓶罐罐就花了他将近一万块，直接扔了实在太可惜了，如果退不了的话，他就挂咸鱼上低价转卖，至少能收回点棺材钱。
浴室里常年都开着暖气，朦胧的雾气弥漫在镜面上，沈珞感受着从花洒内不断涌出的温热，盯着镜子里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发出几声苦笑。
数十条伤疤分布在他全身各处，突起的骨架被枯黄的皮囊紧紧包裹着，刺眼的灯光下，那些过去多年都无法消散的瘢痕，显得更加的狰狞丑陋。
好像从踏入顾家的门坎开始，他沈珞就没活过一天好日子。
他并不是顾家收养来的儿子，借用顾峥的话来说，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置换的贴身保镖。
可沈珞都不能算作保镖，因为除了管吃管住以外，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工钱，就连当初学画画的钱，都是顾离偷偷攒给他的。
虽然他是顾离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但如果想要长期留在顾家，他所要经历的那些折磨，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军队练习散打格斗的那些年，顾离总是隔三差五的飞过来看他，要是沈珞身上出现了新的伤口，那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就会急得直掉眼泪。
久而久之，沈珞便对自己的伤疤闭口不谈了，他跟顾离说起的，都是他今天又打败了多少人的丰功伟绩。
傻乎乎的沈珞从来学不会心疼自己，他只会心疼他的小少年。
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那天，满身伤疤成了沈珞最引以为傲的印记。
可如今呢，不过是一具极其丑陋的躯壳罢了。
所以他的阿离会厌倦他很正常，毕竟他自己看着都倒胃口。
沈珞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在衣橱里挑选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裹上后，便出了门。
可刚坐上驾驶座的瞬间，沈珞又猛得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又急匆匆的折返回别墅，弯腰吻了吻茶几上的存钱罐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A市下午两点的车流量不算很大，二十多公里的距离，半小时后沈珞就到了诊所。
那家心理诊所开在一条格外偏僻的巷子里，沈珞只能把车停靠在马路上，拎着一大袋药物往巷子里钻。
距离门口大概还有十多米的距离，沈珞就看见了他的主治医生乔兮。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女人热情的朝他的方向招手示意，高声道:“沈先生，下午好啊！”
沈珞有些奇怪，可也没多想，他从嘴角扯出一抹笑，算作礼貌的回应。
乔兮拿起他手里的袋子，笑吟吟的打趣道:“沈先生今天是来给我送礼物的吗？”
“不是的乔医生，其实这个，这个是我……”沈珞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是我想来退款的药……”
“怎么了？”乔兮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吃了这么久，都没有效果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沈珞摆了摆手，连忙解释道:“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的脑部有恶性肿瘤，已经不能继续服用这些药了。”
“这样啊……”乔兮瞄了一眼袋子里的药物，璃色的瞳孔中染上几分和善。“我可以接受给您全额退款，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乔兮勾起一缕金发，绕在指尖打着转，俏皮的笑了笑。
“你猜猜？”
该不会，是要雇他去杀人吧……
沈珞吞咽着口水，不安的低下了头，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手机就播报了一条来自微信的转账提示，附加了几条乔兮的消息。
“条件我现在没想好呢。”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沈先生吧。”
“还有，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会让你去杀人的。”
读完这最后一条，沈珞才松了口气，简洁的给她回去了一句“谢谢”。
可坐回车内的沈珞越想越不对劲。
虽然说心理医生总是覆盖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个乔兮却总是能意外的看穿他所有想法。
就像他们刚见面的那天，沈珞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望着远处发呆，手里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张她塞过来的名片。
她说他有心事，因为他的眼睛沉重而疲倦，就像被囚困在望不见底的深渊里，看不见出路，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助。
她说只要他想，她便可以帮他。
被一语道破后的沈珞没有反驳，他捏紧着手里的名片，默然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在夜幕中消散。
经过长达一年的药物治疗与心理辅导，除了偶尔会失眠难熬外，确实让他少了一些胡思乱想的机会。
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乔兮。
启动车辆后，沈珞唇角勾起了一抹轻浅的笑。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就送给她一支口红吧，女孩子应该都是喜欢口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