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联姻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清越帝都东边有一条浩渺无际的大泽，平日里帆樯林立，过往船只络绎不绝，但今日却异常安静，只有一叶轻舟随波逐荡在江中。

轻舟之上，一对皇室尊贵的人儿正以言辞优雅、礼仪完美的方式共赏着湖光山色。

慕容渊看着对面素手斟茶，笑容无懈可击的女子，淡淡地说道：“锦公主还真是好兴致，竟邀本王游湖。”

对于万俟锦的突然相邀，慕容渊并不意外，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以公主的身份相邀。

“安王是客，本宫自当好生招待。”万俟微笑着轻轻将白玉茶盏推到慕容渊面前，“这是香山名产，桃夭。这茶树生长于香山的梅林中，梅花落后抽芽，汲取了梅树香气，再以苍山之巅将化未化的雪水煎煮，滋味甘甜，余韵悠长。王爷请品尝。”

慕容渊接过，浅浅一啜，随即轻轻放下，笑道：“这滋味果然美妙，公主有心了。”

万俟锦望着慕容渊，笑意不改，突然轻声问道：“慕容渊，联姻这事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皇的意思？”

“当然是我父皇的意思。”慕容渊浅笑着看着万俟锦，但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那你来清越做什么？”

慕容渊讽刺道：“我大哥不是得罪你了吗？我父皇让我来劝劝你，让你不要跟他计较。”

“慕容渊，事情究竟如何你很清楚，想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觉得可能吗？”万俟锦收敛了笑意，冷声问道：“还是你觉得我们清越软弱可欺？”

“我并未看轻你们清越，要我来劝你是我父皇的意思。”慕容渊垂眸盯着茶盏，片刻后，抬头盯着万俟锦，眸色幽深，让人捉摸不定。

“少拿你父皇来说事，你根本就不怕他。”万俟锦嘲讽道。

“他是银国的君主，我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我怎么可能不怕他。”慕容渊微笑着摇了摇头，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万俟锦。

万俟锦冷冷地看着慕容渊，她明白涉及两国邦交，的确不是说一个不字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事，不然明帝也不会同意她来见慕容渊，直接回复国书就可以了。

可慕容渊也不是会让人随意拿捏的，所以她来清越肯定还有别的目的。想到这里，万俟锦不禁瞪了他一眼，却撞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这种云淡风轻的笑容让万俟锦很不舒服。她咬了咬后槽牙，说：“慕容渊，你父亲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

“我当然清楚，可是我哪有资格说不。”

“没资格？”万俟锦冷嘲道：“也对，你的一切都是你父皇给的，你怎么可能违背他。”

“唉，还是生气了！”慕容渊瞟了万俟锦一眼，浅笑道：“不过你是真冤枉我了，我也是在回到银都后才知道我父皇的心思，我要是早知道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我怎么可能让慕容愨安然无恙地从青州回银国呢？”

“……”

“我父皇对我和我大哥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包容他的一切错误，甚至可以帮他做各种弥补。”慕容渊依旧微笑，但眼中却没了笑意，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凉意：“他提出两国联姻，是想以此保住慕容愨的地位。”

万俟锦沉默地看着慕容渊，片刻后淡淡地问道：“所以你想要如何反击？”

“你早就知道了？”慕容渊惊讶地看着她，“难怪我这一路没有受到任何阻难，原来是你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万俟锦挑眉看他：“慕容渊，不是每个父亲都跟你父皇一样把儿女当做巩固皇权的工具的。你父皇打的什么主意我或许看不出，但我父皇也看不出吗？他想用我来稳固慕容愨的地位，是不是觉得所有的父亲都跟他一样将儿女当做棋子？”

慕容渊默然。

他当然知道明帝跟他父亲不一样，明帝虽然不爱魏贵妃，也提防着魏家，但却从未亏待过她的孩子。甚至还将万俟珉立为太子，若不是万俟珉自己不争气，擅自勾结慕容慤，还将事情搞砸了，明帝是不会轻易让万俟锦她入朝堂的。

见慕容渊不说话，万俟锦往后微微一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出神，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叩着船舷，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容渊知道万俟锦今日如此正式约见他，除了有明帝授意，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她自己的想法吧。

“阿锦，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嫁给慕容慤，但我父皇一定要我走这一趟，我没有办法。”

慕容渊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在她知晓他这次来帝都的目的后肯定会生气，可是在银国是没有那么多父子情亲的，若他当时拒绝来帝都，那父皇定会怀疑他和阿锦的关系。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阿锦都是不利的。

“算了，整个五国都知道，你父皇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过慕容渊，我要知道你的整个计划。”

“你竟然猜出来了？”慕容渊愕然，片刻后笑着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万俟锦莞尔一笑：“你知道我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来见我。若只是为了应付你父皇，你直接递交国书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你猜的没错，我来帝都的确有我自己的目的。”慕容渊轻飘飘的笑，那看透一切的笑容，让万俟锦微微一愣，随后便听到他淡淡地说道：“我也的确是来说服你同意联姻的，不过不是替慕容愨，而是替我自己。”

“你想要我嫁给你？凭什么？你觉得我父皇会同意吗？”万俟锦冷笑。

“你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父皇的确不会同意你嫁到银国，但你皇祖母和魏家呢？”

慕容渊的反问，让万俟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确忽略了最有可能造成变数的魏家以及将魏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皇祖母。

若她只是一个远离朝堂的小公主，她的夫君是谁都可以，可偏偏选择了步入朝堂，那她的婚事就成为了国事。

万俟锦想了想，然后弯起嘴角，笑的越发妩媚。“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天下！”慕容渊抬眼望着万俟锦，眼眸深邃幽暗，“我知道那些普通的东西你本来就有，根本不稀罕。我以天下为聘，你我共享这锦绣江山。”

“共享锦绣江山……”万俟锦放下茶盏，笑得越发灿烂，“这的确很诱人，不过要是你过河拆桥，怎么办？”

“你放心，你嫁给我后你我拥有同等的权力，我安王府的一切人马你都可以随意调动。”

慕容渊给出的东西的确让点万俟锦心动，但觉得她又觉得些奇怪，觉得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可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娇笑道：“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父皇。不过我真想不出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过我喜欢你。”慕容渊微笑着看着万俟锦，那笑容纯粹干净不带一丝算计，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干净灵气逼人。却又带着冷冽的寒意，直直的撞进万俟锦的心中，一如他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至于娶你的好处……你也看到了我父皇其实并不信任我，我虽然在军中站稳了脚跟，但在朝中仍是四面楚歌，而拥有一位有清越和萧家背景的王妃至少能让我父皇和慕容愨消停一段时间。”

万俟锦抬眼对上慕容渊目光，那依旧微笑的眼眸深处幽暗而寂寥，但那寂寥立马又烟消云散。若不是感到了彻骨的凉意，万俟锦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万俟锦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安王既然给出了合理的价码，本宫又怎会拒绝这笔不会亏本的买卖？”

万俟锦知道嫁给慕容渊的确会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慕容渊得到了清越的助力，而她也让避免了魏家抓住把柄。

不过，她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觉得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