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清笑了笑,推开他:“虽然阿福认罪,洗脱了你通敌叛国的实罪,可却没有承认伪造你与敌国将军书信的事,皇上对你的疑心犹在,你往后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都知道?”肖宴笑看着她,“你口口声声说着无情的话,可我的事你却全部知晓,你还说你心里没有我?”

“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自然是有些情分在的。”唐可清淡淡地看着肖宴,“肖宴,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就算日后他负我,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各走各的路才是最好。”

肖宴沉默了许久,复又看着唐可清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等着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他也未必配得上你的清正,总之,我肖宴这辈子,就只认你这一个娘子。”

唐可清听了心中立即急了,他怎么能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一辈子这么长,他还这么年轻,怎能因她而耽误一生!

唐可清正想说什么,肖宴便抢着开了口:“你不必多言,你只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心转意,我都会兴高采烈地亲自将你接回来。”

肖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要去吻一吻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却是不能了。

望着肖宴悲戚倔强的身影渐渐走出视线,唐可清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就这样坐着,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露珠劝她她也听不见,像是丢了魂一样。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的病情便又加重了,但她很听话,看病吃饭都乖乖的。

露珠知道,那是她不想让肖宴担心,她知道肖宴一定还在金川城中藏着,这就是肖宴的脾气,轻易不会放弃。

没过几日,沈玉梨和唐子迎也来了,唐可清又少不得一番口舌和眼泪。

谎话说的多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所以就连沈玉梨都被她糊弄过去了,沈玉梨嘴上说着责怪的话,可对她的照顾确是一点都没落下。

沈玉梨坚持留下照顾唐可清,唐子迎自然也不好回去,况且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哪能轻易回去被他爹关在屋子里读书。

唐子迎来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时常被安王带在身边观摩着,看得多了,懂的也多了。

唐可清觉得,唐子迎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他的话少了,沉思的时候多了,甚至还学会皱眉了,这人世间的疾苦果然是最能醒人心的。

最让唐可清觉得厌烦的,大概就是安王在沈玉梨面前对她的温柔缱绻,他知道她的无可奈何,因此总是百般亲近。

唐可清只盼着自己赶紧好起来,好让沈玉梨能快些离开,这样她就不用再假装深情了。

深情这种东西,是装不了太久的。

在唐可清的百般劝说之下,沈玉梨终于在一个月以后离开了金川,唐可清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浑身都轻快了,可身子却又坏了。

夏日的金川是难熬的,她整日缠绵病榻,更是难熬,屋外的滚滚热气像是要把她最后的一点精气神都蒸干了一样。

露珠点了香,坐在床边给唐可清打着扇子,等唐可清睡了过去,她才轻轻将扇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在外间睡下。

唐可清身子弱,受不了热,夜里总是要醒好几次,可最近这几天,她竟都是一觉睡到天明,露珠想着,或许是唐可清的身子好些了吧。

露珠晨起为唐可清梳洗完便去叫了饭来,夏天的饭菜格外地热,露珠怕唐可清吃饭热着了,便去拿扇子为她扇风。

可见到那小桌上的扇子时,露珠疑惑地皱了皱眉,她记得很清楚,昨日她突然信了邪,怕扇面上的美人有灵性,便将扇上美人的脸背向唐可清而放置,怎么今日突然变了位置?

露珠想了想,拿着扇子走到唐可清身边坐下,一边为她打扇一边埋怨道:“小姐夜里醒了怎么不叫奴婢?小姐身子这样弱,可莫要自己扇风,小心伤了手腕!”

唐可清的手顿了顿,她抬眼看了一眼露珠,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扇子:“你怎知我夜里醒了,又怎知我自己扇风了?”

“小姐不知道,奴婢这扇子可不是随便放的。”

露珠嘴角挂着机灵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好像从那场大火之后便从她脸上消失了,如今复又出现在眼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唐可清伸手轻轻抚摸着露珠稚嫩的脸颊,声音带上了一些沙哑哽咽:“露珠,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露珠被她这突然的怜惜和歉疚弄得有些愣:“小姐……奴婢……奴婢不苦,小姐才是真的苦,奴婢是替小姐苦。”

唐可清又忍不住流泪了,她现在可真爱流泪。

或许是她从前的二十年都没有哭过几次,所以才要在这个时候不住地流泪,好把曾经欠下的眼泪都流干了。

她握起露珠的手,问她:“你可还有兄弟姐妹?”

露珠摇了摇头:“奴婢是从小就被家里人卖了的,早就不知道亲人是谁了。”

唐可清心中大概明白了,露珠不是没有家人,只是那些家人在将她换成银子的时候便不再是家人了。

若用金银比情分,那便终有尽时。

朱怀佑走进来,见她主仆二人皆是梨花带雨,一副凄楚模样,倒叫他有点迈不动腿了。

或许他对于她们而言,就像那逼良为娼的土匪一般,她们互相取暖,显得他的罪孽更加深重了。

“你先出去吧。”朱怀佑走进来,看着露珠道。

露珠看了一眼唐可清,默默退了出去。

朱怀佑在露珠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拿出帕子来为唐可清擦眼泪,却被唐可清转身避开了。

朱怀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真应该将唐夫人留下的,那样纵使你与本王置气,也不会这样疏离。”

唐可清转头,皱眉看着他:“适可而止吧。”

朱怀佑看着唐可清的眼睛,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好看,只不过不像以前那样清明,或许是哭的多了,也可能是里面的恨意太浓了。

他笑了笑:“好好吃饭,赶紧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快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