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唐可清愈发觉得身子支撑不住,如今到了这里,竟有了大限将至之感。
她这副虚弱的样子也让朱怀佑十分担忧,唯恐她就此心死,连同身子也一并去了,便赶紧找了许多大夫轮流来瞧。
照着方子吃了几天的药,可算是好了许多,只是前有敌情,后有病殇的,只是数日,朱怀佑便也憔悴了许多。
唐可清虽未出过门,也知道前面战事紧张,白日打了夜里打,也不知道每天要增多少亡魂。
为免朱怀佑分心影响了战事,唐可清打起了精神,每日好吃好喝,不是写字就是绣花做衣裳,总之不让自己的心闲下来。
朱怀佑见她日渐好了起来,来得也不如以前那样勤了,一心投入了战事之中,只每天夜里来看她一次,看过后又依依不舍地匆匆离去。
其实,若是不论朱怀佑对她和肖宴的所作所为,他应是一个出色的皇室子弟,他文才武略无一不通,他礼贤下士,不惧劳苦,放眼皇室之中,还能有哪个能与他相比?
他这样的人,就该受万人敬仰,不该因一时情欲而跌入泥潭。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他们有云泥之别,就不该相识的。
她的一眼错认,害了两个极好的人。
听说朱怀佑来了以后夙兴夜寐,且不论贵贱,关怀将士,因此将士们都十分拥戴他,一时间士气高涨,敌军也因此退到了十里之外。
虽然敌军暂时撤军,但是金川上下仍旧枕戈待旦,不敢放松警惕,安王也不辞辛劳地亲自去看望受伤将士,大小事务事无巨细,皆要亲自过问一番。
虽然忙,但好歹是不打仗了,所以他现在来看唐可清的次数也多了,每日都要回来与唐可清一同吃饭。
唐可清见他面容疲惫,次次来也都没什么话,只不过是沉默地吃饭,给她夹菜,临走时再叮嘱几声,她便也无心与他僵持,每每都用沉默来应付他。
今日他吃了饭却迟迟不走,唐可清有些纳闷,却也没多问,倒是他自己觉得无趣,便自行解释了:“今日得闲,我看着你喝了药再走。”
唐可清没有搭话,坐在桌子边绣着花,朱怀佑也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只默默地看着她。
许是这样安静地看得久了,他觉得这样不好,所以便倾身往唐可清靠了过去,看向她手中的绣品:“这是在绣什么?”
唐可清不应,仍旧自顾自地绣着,朱怀佑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便自己又接着道:“你每日都在绣这海棠花,但似乎绣的都是同一枝,为何反反复复总绣这一枝?”
屋子里还是一片沉默。
朱怀佑笑了笑:“你定是十分喜欢海棠,待回了京,本王为你种一片海棠,让你每年都照着海棠去绣,可好?”
唐可清的手顿了顿,她还未曾见过那片海棠盛开的景象,肖宴曾说,明年要与她一同去西山赏海棠盛景,她曾无比期待的,可现在……
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约定,即使记得,他还会去吗?
恐怕他们都要失约了。
朱怀佑见她终于对他的话有了点反应,喜不自胜,料定她是喜欢海棠的,便下定主意要为她种一片海棠,来年花开之时,他便可与她共赏。
或许到那时,他就会将原本属于他的那颗心找回来。
“小姐,药来了。”露珠在门外高声说了一句。
唐可清像是见到了什么希望似的,连忙抬头对外面道:“进来吧。”
他说他看着她吃了药便走,她就是因此而这么迫切地想喝药吗?
朱怀佑面上露出一抹苦涩,但随即又冷下眼来,垂眸不知想了什么,再抬眼时,又是一片柔情。
露珠将药送到唐可清面前,唐可清毫不犹豫地端起碗来就喝,可刚喝到嘴里,还未等咽下去她便又转头吐了出来。
她抬眼看向朱怀佑,正碰上安王紧盯的目光,见她看过来,他有些慌乱地挪开了眼。
唐可清心中刹时什么都明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药,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肚子,药碗渐渐抖了起来。
“啪”地一声,碗从她手中滑落,碎成好几片,药汁洒了满地,又从地上溅起来,溅满了她的裙摆。
“你知道了。”朱怀佑冷静地开口,却没有看她。
她当然知道了,她曾受红花之害,早已经对红花十分熟悉,这么一碗浓重的药汤也压不住里面的红花味道,她怎会不知他的目的!
可她如何能想得到,她竟然有了孩子,是她和肖宴的孩子,这么久了,她竟然毫无知觉,还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唐可清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同幽冥鬼怪,听见他的声音她更是心颤不止,起身踉跄着退出去好几步,满眼惊恐地盯着他:“不要……求你,求你放过他,孩子是无辜的。”
朱怀佑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也不痛快,他何曾想伤害她,可是这个孩子他不能留,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心就会永远在肖宴那里,他不能让他们再有任何联系。
朱怀佑站了起来,唐可清见状立即又退出去好远,朱怀佑却没有向她靠近,而是转身出了门。
她本以为逃过一劫,可没多时就有几个婆子进来,唐可清看着其中一人手里端着的药碗,拔腿就往外跑。
婆子们一道上来按住了她,将她按倒在地,露珠也被人生拖了出去,只看着那婆子捏着唐可清的下巴,将一碗药汤灌进唐可清的嘴里。
“小姐~”露珠失声痛呼。
门外的朱怀佑负手而立,露珠仰头看着他,眼泪糊了满脸:“你这是要她的命呀~”
朱怀佑手指颤了颤,垂眸看着满眼恨意的露珠,她的丫鬟尚且如此恨他,她又该是怎样地恨他呀!
“殿下,姑娘吐血昏死过去了,快请大夫进去看看吧!”一个婆子急忙跑出来对安王道。
朱怀佑闻言立即冲了进去,门外候着的一群大夫也连忙跑进外间等着宣见。
看到屋内的唐可清,朱怀佑脚下猛地一顿,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