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安王在,她与肖宴便再无可能,所以她不能有任何留恋,她要他恨她,要他厌她,要他不再牵挂她。

他是骄阳,就该像骄阳一样灿烂而热烈地活着,不该困于儿女情长,她要他往后的日子,鲜衣怒马!

重见天日之时,唐可清才得以大口地呼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时已经掩去眼中全部的神色,只留下一片麻木的沉静。

“可以放过他了吧?”唐可清问。

朱怀佑看着唐可清平静的仿若一汪死水的眼睛,这汪死水之下覆盖着波涛汹涌的悲伤和爱意,她却只将这死水留给了他,让他靠近不得。

“本王要的,不是你离开他,本王想要的,是你。”

他的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说出来,又钻进唐可清耳朵里,让她听得真真切切。

可她不敢相信:“殿下应该知道,以殿下的身份,是不可能将一个罪臣弃妇留在王府的。”

朱怀佑闻言拧了拧眉,他怎会不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身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娶她进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他的妻。

可他还是想要她,即便是要让她受些委屈:“金川无主帅,我已请命前往金川督战,我要你跟我同去。”

“你……”唐可清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怀佑,“你是要让我……做你无名无分的外室?”

“不会太久的。”朱怀佑一把抓住了唐可清的肩头,急切地向她解释,“我会想办法,我定能给你一个名分,只是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

唐可清往后退了退,与朱怀佑拉开了距离,皱眉沉声强调道:“你所谓的暂时,就足以让我名声扫地,让唐家也被人指指点点。”

朱怀佑目光中露出一抹纠结,但很快便变得坚定:“可清,我不愿以肖家来逼你,更不愿意看你为肖宴就范,可我也是无计可施,因为我不想动唐家。”

唐可清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又沉沉地摔了下去:“你……非要这样吗?”

朱怀佑的脸上突然涌出深深的歉疚:“可清,若是我伤了你的心,那是我的错,我愿意用来世的福气去弥补你,可今生今世……我无论如何都要你。”

他低沉柔软的嗓音中,依旧带着尖锐的执着。

无论如何都要她,无论如何……

什么叫无论如何?

唐可清被他的执着吓得心不住地颤抖,身子也像是没了支撑一样软绵绵的,她该怎么办呢?

肖宴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等肖将军回来了,可能连明天都过不了,为了逼她点头,安王可真是用尽了心思。

他这样有权有势又满腹心机的人,一身忠骨的肖家怎么应付?诗书传家的唐家又怎么应付得了?

她迫切地想要找一到一扇门,一扇可以走出去的门,可是无论她往哪里走,都是满目血红,留给她的,只剩下那一条路。

什么今生来世,今生哪晓得来世,来世又怎会记得今生,到头来无非都是一副躯壳罢了。

若是将她的这副躯壳献祭出去便可以换来两家安宁,那她应该庆幸才是,无非是,将她的灵魂永远困在这躯壳里,直至腐朽。

“殿下本是金尊玉贵之人,不该为我这样庸俗无用的人作孽,我跟殿下走,只求殿下从此不再为难他们。”

朱怀佑听了她的话心里也不知是喜还是悲,他费尽心机,如今得偿所愿,却也伤她至深。

或许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个皎若明月的“肖公子”,只是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小人。

他们之间,没有情爱,却有了怨恨。

“殿下打算怎么做?”唐可清紧接着问。

“待我们离开后,大理寺便会找到阿福,通敌叛国之事阿福会一力承担。”

阿福,在他手中!

他终于承认了,她原本还抱有希望,希望他只是有破解之法,而不是始作俑者,可她想错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肖宴出征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你竟然为了……”唐可清咬了咬牙,心中悲愤,“那可是几万将士的命啊,你怎么狠的下心!”

她心中金尊玉贵的安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不堪模样?

朱怀佑抿了抿唇角,眼神冰冷:“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大事?什么大事?强迫她留在他身边算是大事吗?

唐可清竟无言以对,只能轻吐了一口气:“那小莹的那封信呢?”

“那封信只是寻常问候,并无其他,无需解释。”

唐可清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却突然不想说了,只是冷笑着道:“你是要让他此后再无前途!”

朱怀佑沉默不语。

唐可清不知该怎样与肖家人解释这一切,只能留下一封书信,信中除了感谢肖夫人和肖秋云的疼爱照顾外再无其他。

她不敢回唐家,那些人太过了解她,她怕自己在他们面前露馅,她那些用来骗肖宴的借口,他们一定不会相信的,唯一可以让他们半信半疑的,恐怕只有安王了。

想必肖家解封之日,肖宴就会到唐家寻她,在唐家寻不到她,他就会明白她的去处了,即便她不愿与安王在有什么瓜葛,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

就让他们都误会好了,至少这样,他们便不会为她担忧,只会责备她对肖宴的无情罢了。

只是到那时,恐怕她就会成为肖宴口中言而无信的骗子,他会将她的所作所为都归于对安王旧情难忘。

他一定会很生气吧?会恨她吧?

唐可清趁着夜色收拾东西离开了肖家,坐上了朱怀佑的马车,踏上了前往金川的道路。

前往金川的路好似比往常要颠簸的多,就像是映衬着她和肖宴这坎坷不平的人生一样。

唐可清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一天下来没吃几口东西,却下车吐了好几次,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朱怀佑见状十分忧心,不断地吩咐车夫将车驾稳了,可这车已经行得极慢,再这样下去,恐怕一个多月才能到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