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越花海,到达人界。

彼时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耀到大地上。

“牧闻野应该就在前面接应我们。”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们就看见几道身影,其中一道尤其修长挺立,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司空看见熟悉的人影,一下激动,哭爹喊娘:“爹,娘!”

少年第一次离开家,就与死神的镰刀数次擦肩而过,这下猛看见爹娘,满腹委屈在看见娘亲脸上的担忧后成功找到了宣泄地。

“娘!孩儿回来了!”

远远看去,莹月亦是美目盈满泪光,她张开怀抱。

司空再也忍不住,蹦着跑着也张开双臂朝自己的亲亲娘亲拥去。

这必将是一幅极其温馨的画面!

他就知道,就知道!

娘亲只是平日凶了一点,但她一定是很爱自己——

的?

司空眼角的泪珠还在泛着光,却目瞪口呆看着莹月毫不留情直接越过自己,拥向她身后的人。

“小师叔!!”

这一声情之深意之切,丝毫不比自己的那声‘娘’感情少。

“小师叔,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莹月紧紧环住扶桑,哭得汹涌,身体也一抽一抽的,扶桑也不免动容,轻轻拍她的背部。

“是啊回来了。你们还好吗?”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人,现任草药峰峰主司明对她深深一拜:“草药峰司明见过扶桑真人。”

扶桑微颔首。

忽然她视线顿住,停在那个身姿挺拔面容熟悉的青年身上,她弯了眉眼。

“闻野,你长大了。”

如今威震一方的剑主,目光沉沉盯着她,似不可置信,似美梦成真,又似太多太多,那些意味不明糅杂在一起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个长久不曾展露过的生硬笑容。

“小师叔。”

他的声音极淡,却又好像带着万般的重量。

扶桑松开莹月,对着牧闻野伸展开怀抱,她笑着说:“你要不要抱一下?”

牧闻野所有故作的冷静都在那一瞬间破防,过往的回忆如潮水来得汹涌,势不可挡。

是幼少时第一次看见剑气浩荡开启转生门的惊艳

是少年时他在台下呆呆看见飘然落地的惊鸿

是青年时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的无垠思念

他脑中闪过太多画面,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像一根笨重的木头,僵硬拥上那位漂亮的姑娘。

“小师叔…”

成为剑主后多年喜形不露于色的牧闻野第一次失了分寸,将头深深埋进扶桑的脖颈间。

“小师叔…”

“对,回来了。”

“您还走吗?”他问。

扶桑沉默一会:“要走。”

牧闻野的身形顿时一僵,他松开扶桑,嗓音微哑:“要去哪里?”

“救世。”

也许是因为他的脸上太久没有过其他表情,此刻牧闻野觉得,想要在脸上扯出一个得体的表情是如此的困难。

他的声音很低:“您已经救过一次了。”

这一救,他就等了八百年。

“救过一次又如何。”

她想摸一摸他的头发,却发现他早就长高了,无奈她把手放下,笑着说,“可是还没结束不是吗?反而更遭了,妖族魔族与修士,打得太久了。”

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流干我身上最后一滴血,去换取三方的和平。”

“您这么做,是为了他,还是她吗?”

牧闻野脸上的表情带着受伤,他口中的他与她,自然指的是谢凌和陈随意。

扶桑一时没有开口。

“谢凌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叛出剑阁,人尽皆知。”

“魔头陈随意,潜藏在剑阁,狼子野心,若非两个弟子无意间发现,恐怕剑阁又是一场血战。”

他在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两人的事迹。

扶桑看着冷漠的牧闻野,眼中似有些陌生的神色。

“所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师兄妹,为何最不相信的,也是他们互相。

见牧闻野没有吭声,扶桑便自顾自说:“陈随意是我带她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我答应过另一个她,要帮她逆天改命,走上一条光明的,充满了鲜花和阳光的路。”

“她如今变成这样,是我的错。”

牧闻野握紧了拳头,一时不能控制自己:“可是谢凌呢!他是您亲手教导的徒弟,却还是——”

即便他不想承认,即便当年的他是如此迟钝,他仍清楚知道,自己是隐隐羡慕和嫉妒谢凌的。

为什么小师叔能为了他昭告剑阁,此生只会有他这一个亲传弟子。

他是如此羡慕,以至于当年看见谢凌做出这种事之后对他生出磅礴恨意。

“剑主!”

司空大声的打断了牧闻野的话,旁边的司明见状,赶紧拉住他衣袖。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

司空满脸激愤:“谢凌他当时是被人给附身了,做出那件事的不是他!”

在场除扶桑以外人的脸色大变。

牧闻野最先反应过来,眼神变得异常冷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当年一战之后,剑阁便禁止有人替叛徒说话,违者全都受刑三十戒律鞭,去思过崖。

见剑主神色不善,老父亲司明直接拉着司空跪下:“剑主宽恕!”

他又转头对司空斥责道:“当年的人都看清了,那就是谢凌!你小子莫要胡说!”

司空不服管教,强硬挣脱父亲的手,站起来:“都说了是附身!肯定是占用了他的身体,那你们看见的当然是他的脸!”

“你怎么知道!”

老父亲先是紧张兮兮看了两眼牧闻野,追问。

“妖主亲口说的。”

牧闻野终于淡淡开口:“他说的,怎么能信。”

“那我说的,你信吗?”清亮女声闯进。

“小师叔!”

莹月有点着急的惊叫。

扶桑对她摇摇头,她怎么不知道莹月在忌惮谁。

扶桑看向牧闻野,叹气:“ 我知你对谢凌有怨言,但此事千真万确,我亲身参与了那场大战,难道我会说假?”

牧闻野攥紧了拳头,青筋凸起。

“可是无论当年如何,他现在杀了我们这么多修士做不得假!我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扶桑再次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