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扶桑昏沉昏沉的被来回摆弄好久后,恍惚听见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扶桑一下子清醒。

终于!

她脱离了这种折磨人的绝境了!

一道红盖头不知被那个丫头冷不伶仃盖在她头上,扶桑还没来得及高兴,视线就只剩下脚下一片小小的区域。

哦豁,原来是走向另一片绝境。

她被人搀扶着上了一座车辇,仙鹤载着车辇,穿梭于云雾中,车尾绑着的红绸飘在半空,留下一道亮影。

剑阁今天很热闹,铺天盖地一片喜庆。

哪怕时间如此紧迫,云长卿依旧给了扶桑最盛大的婚礼牌面。

修真界各门各派都派人来恭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身影涌动,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扶桑并没有多在意,甚至有些走神。

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好像从前就看过这样的景色,也见过云长卿一步步向她而来的场景。

只是那时,云长卿没有推着轮椅,脸上也全然是少年意气,不似此刻,身上总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压抑。

婚礼要经过剑阁的大广场。

辇车便停在了距离广场十几米之上的高处,一条宽阔的红毯从辇车停的那处开始铺满白玉阶,往上一直延伸到九重基座铸成的高台。

看了看那高高的台阶,扶桑微微动了一下脖子,头饰便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晃一晃,果然酸痛。

扶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多绝望,但也想象得到大抵不会多好看,多亏有盖头把脸遮住,不然堂堂剑阁扶桑真人害怕走楼梯这个消息传出去,无疑叫人笑掉大牙。

生活不易,扶桑叹气。

区区楼梯,区区重量,她不怕!能走!

扶桑正打算破罐破摔,眼前忽然看见一双手。

“桑桑,扶着我。”

扶桑立马谢天谢地,自觉搭在云长卿手上。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轻轻咦一声,小声的疑惑不解:“师兄,你今天?”

云长卿笑笑,话里带些轻快的甜蜜:“今天大婚,我不想坐轮椅了,那不好看,我想给桑桑最完美的体验。我找药草峰长老要了方子,换了我半天时间自由行走。”

他没说这是以透支灵力的方式。

但扶桑猜测得到,他的腿是旧疾,半天的自由,云长卿付出的代价肯定不轻松,她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感觉有点酸涩。

“别有压力桑桑,是我自己情愿做这些的。”云长卿扶着她的手,幸福又期盼的说,“桑桑,我们走吧。”

扶桑便跟着他一步步。

这一路走得怪无聊,扶桑就发现个事。

云长卿的衣服吧,虽然也是婚服,却有些单调,红得没有丝毫装饰,远不及她身上的潋滟惊华。

而恰巧她头上的重量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

扶桑悟了。她就说剑阁这么穷,怎可能给她搞一套如此豪奢甚至能买下半个剑阁的婚服。

感情是把用他身上的经费全花她身上了。

这样一想,扶桑多少有点愧疚了。

不过她并没有愧疚多久,因为她的脖子快断掉了,腿也快走断了,耳朵嗡嗡嗡的像钻进了几只蜜蜂。

有种和人打架打了三天三夜回去之后又被牧闻野缠着讲题的身心俱疲感。

忽然,她感受到身上多了道视线。

烫得要死,几乎要把她看穿。

扶桑偏过头,盖头遮住了她视线,她就悄悄使法术透视,想瞅瞅是谁愤恨她至此,企图用视线烫死她。

扶桑还没来得及行动,忽然感觉云长卿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原本两人只是虚虚的搭,并没有用力气。

扶桑手下意识往回缩,却被他猛地攥紧。

她一愣,看过去。

隔着盖头,两个人虚虚四目相对,怪异的僵持一会儿,云长卿惨败,他笑一笑,轻轻把扶桑的盖头理一下,带些祈求意味:

“桑桑,不要看他们…”

只安安静静跟着他,顺顺利利完成婚礼,然后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人群里。

佛子就站在树下,目光静静望着步步走向高台的男女。

几日没见,他似乎是瘦了些,露出的半边脸庞却依旧温和似暖玉。

有一人走到他身边,抱着手臂,语气里找不到一丝礼貌的踪迹。

“和尚,你能就眼睁睁看她嫁给其他人?”

明镜听着,没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他合了掌闭上眼,也不看敖越,温和说:

“小太子若是有想法,尽管去就是。”

敖越不屑的啧一声,引得旁边两位姑娘侧目看来,又立马脸红。

面前的青年身姿劲瘦挺拔,容貌勾魂夺魄的昳丽,身着耀目的红衣,肩膀宽阔,腰窄腿长,长发随意束着,一身的桀骜不驯,张扬跋扈。

偏偏这种气质能把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贫僧知道小太子今日会来的。”

“哦。”

敖越漫不经心,目光盯着高台那人,“知道就知道呗,还显着你了。”

明镜也盯着那处,语气平淡:“师尊告诉我,今日有劫难。”

敖越嗤一声,冷笑:“大劫小劫?你是怀疑我要搞鬼了?”

他的语气嘲讽又轻蔑,明镜不动,忽然敖越轻笑一声,大拇指抵上他尖尖的牙齿,流露出他惯常的轻狂散漫笑意。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要搞破坏。”

他锋利的眉峰一点点扬起,笑得恶意:“老子脾气不好,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追她三百年,可不是甘心站在这里看她嫁给别人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软的她不要,老子就把她硬抢回去,砸了剑阁的台,烧了她的山,毁了她最爱的那颗桃花树!把她关进东海最深的金笼子里面,每天折磨她,叫她哭,叫她抽抽搭搭,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叫她后悔做这个决定!”

明镜:“……”

他轻飘飘问:“那小太子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敖越恶狠狠的表情僵住,他说的这些并不是在同明镜发脾气,他真真切切这样想过,连那个金笼子都真实被打造放好,他在里面铺上了最柔软的地毯,放上了最亮的明珠,装饰了最美的贝壳。

扶桑是个很没有良心的人,他几乎每天都在幻想这样对她。

可是…

敖越想,他这样对她,扶桑必定会很不高兴。

她一不高兴,敖越的心就碎了。

“看来小太子也没有想好。”

明镜淡淡的说。

敖越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躁动的心跳:“今天她大婚,你说的劫,是什么意思?”

明镜摇摇头,远远望向一方。

敖越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是一少年少女,少年面色苍白,视线恍若黏在了扶桑身上。

敖越盯他眼神冷了点。

而那少女神情紧张,呼吸急促,也是一眨不眨望着扶桑。

“牧闻野,陈随意?不过是两个弟子罢了,你看他们做什么?”

明镜幽幽道:“贫僧看见了他们身上的命线,或明亮或灰暗,但无一例外,都是极为庞大的,牵引了整个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