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越瞬间感觉一股暴怒意气像野火一样从肺腑猛蹿起,无边可怖的杀意风暴一样翻搅在他眼底。

杀了他!

敖越冒出一个念头。

可他还有理智,敖越深深吸一口气,忽然似笑非笑斜看云长卿一眼。

“…我配不上,难道你一个残废,就配得上吗?”

向来处变不惊的剑阁掌门第一次变了脸色。

“闭嘴…”

云长卿望他, 眼中冷意翻涌。

看着他如此模样,敖越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你的腿废了,每个月很难熬吧,那绞痛难忍的滋味…”敖越勾起恶意又挑衅的笑,“你还得靠着东海的药才能缓解疼痛,这样的你,凭什么和我争,拿什么和我抢?”

云长卿周围气息瞬间变得冰冷,犹如飓风席卷的前兆。

他冷漠抬起手,虚空对准敖越的脖子,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仿佛就要这样掐死他。

敖越丝毫不惧,甚至很有闲暇欣赏云长卿脸上的表情。

他痛快极了!

隐忍,压抑,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却要把它抑制住。

多可悲啊!

云长卿忽然闭上眼,手顿在空中,手指慢慢收拢,最后垂下。

他突然轻笑声:“…小太子说得是。”

敖越见他原本暴烈的气息转瞬变得平和,忍不住咬牙。

真能忍啊…

他脸上靡艳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冷嗤一声:“剑阁的弟子都怕敖越真人,因为我脾气不好,喜欢骂人,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崇爱的掌门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可怕到,把爱欲埋在腐烂的谷底,任疯魔吞噬,看不清真实存了几分,也看不清虚伪有多少。

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敖越想起扶桑,她总骂他神经病,她却不知道,自己身边早就有了一个真正的,可怕的,最大,最疯的神经病。

他眼中的嘲弄意味溢出。

云长卿恍若不见,他用一如平日的温和语气缓缓说:

“小太子…你是东海太子,想要什么就有数不清的人给你送来,所以你天生性格强势霸道,追求阿桑时也赤诚灼热不保留,但你可曾想过…”

云长卿盯着敖越,语气带了些毫不掩饰的恶意:

“…不爱就是不爱,她不会爱上我,也永远不会爱你,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不信你没有感觉出来,桑桑情根破损,天生对情爱迟钝,可能这一生都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他笑:“可我有婚契,她的无所谓会因为这一张纸改变,对于她来说,责任多于情爱,我能用这个困住她,而你…”

“只能眼睁睁看着。”

砰一声。

敖越身后的山头瞬间炸裂。

云长卿一派温文尔雅:“这是戳中小太子的痛处了么?”

敖越不说话。

时间不知不觉走了许久,敖越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终于哑声说:“…她不会爱上你,却一定会爱上我。”

云长卿不屑一笑,像一个旁观者。

“东海太子也自欺欺人么?”

敖越置若罔闻,嗓音嘶哑重复:“…她一定会爱上我的,不管千年万年,我可以陪着她,等她生出新的情根,等她爱上我。”

“但是你…”

他翘起嘴角,明明在笑,眼中却渗出凶残的狠戾:“我不是残废,我能给她最好的一切,不管她以前如何,我只认现在。”

“你休想拿一纸婚契困住那个傻子。”

“我会告诉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再选择自己的爱人,你用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婚契赌,我拿我的真心赌。”

敖越望着云长卿,一字一句:

“我们拭目以待。”

他转身离开。

望着敖越的背影,云长卿忽然扬声喊到:“小太子,记得把赔钱啊,那座山虽然是座荒山,也得赔的!”

敖越一个趔趄。

妈的。

无语。

……

烟景峰。

陈随意立在原地,她再往前几步就是扶桑的院子。

陈随意对扶桑的感观很复杂,她看不懂她。

她分明知道自己心思不正,为何还愿意留下她,何为还替自己洗髓,为何…

还等在那里。

“随意,愣在那里作甚,快过来呀!”

扶桑站在院门前,见陈随意停在原地久不过来,于是朝她用力招了招手,大声喊。

“来了,扶桑姐姐。”

陈随意敛下心思,也做出一副喜悦见她的神色。

扶桑等到陈随意来,抓起她的手,开心说:“我去找云起峰的敖越真人要了好些灵宝,你洗过髓,一定能有很大提升,日后修行亦会顺畅许多。”

陈随意适应的做出欣喜神情,然后又似顾忌什么,眼神中多些害怕:“真的吗!可是…”

她不安的揪出衣摆,迟疑说:“我是五灵根啊…做不出什么大成就的。”

扶桑拍拍她的肩膀,眼睛明亮又清澈。

就在陈随意理所应当以为这个傻女人会安慰自己时,只听见她语重心长又颇心累的模样说:

“够了孩子,差不多得了,别装哈,我知道,你野心比天大。”

陈随意一愣。

扶桑的心也一累。

谁懂?

周围人全八百个心眼子,就她天真想和人心连心,其实大家都和她玩脑筋。

什么时候她能找到一个天真活泼,性格单纯的人处日子?

谢凌虽好,心里却埋着事,每次见她都紧绷绷,一点也不活泼。

当然他是剑阁大师兄,严肃些也正常。

扶桑表示理解。

再者牧闻野,他确实没脑子,但不是完全没脑子,每次一看见他,扶桑的太阳穴就突突发痛。

他太热情了,见她就跟狼见肉一样,缠着她恨不得把修真界所有未解之谜问个遍!

太好学也不行,对扶桑来说,适当动脑可以,但他不能逮着机会就来问问题,扶桑一把老骨头,实在受不住。

敖越就别说了,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嘻嘻哈哈,好朋友手牵手,后一秒阴云罩顶,仿佛变身他的杀父仇人,这谁受得了?

扶桑忧伤想,要说云长卿吧,她挑不出来一点出错,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扶桑有点虚(方言讲害怕)他,尽管后者几乎对她百依百顺。

扶桑沧桑看眼前这位小心思疯狂转动的小姑娘,恨不得点上一根吞云吐雾以抒愁绪。

明明年纪也不大,也不知道她在她的那个世界经历了什么,心眼子变得跟蜂窝煤一样。

想来总归不太美妙。

唉。

算了,多些关爱吧,小小姑娘,一人来到异世也不容易。

想着想着,扶桑就开始思念起远在灵山的好友了。

明镜。

多么圣洁无暇的名字,和他相处时,扶桑才感觉到久违的舒畅,仿佛鱼入大海,鸟归林木。

非找个时间去他那里放松放松。

扶桑打定主意。

“随意,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我更希望你能放下你的防备,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扶桑不太想和她说关于星象预知的事情,但是她总这么装模作样也不是个事,所以扶桑就用了略微委婉的语气和她打商量。

“…扶桑姐姐说什么呢,随意听不懂。”

但显然扶桑的幻想是不成功的,看着陈随意脸上泫然欲泣的可怜神色,扶桑知道她装,只能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慢慢来。

“走吧,洗髓去咯。”

扶桑想罢这桩事情,语气里也带了些轻快。

陈随意看着扶桑的背影,眼底神色飘忽不定。

奇怪的女人。

一片桃花忽然落在陈随意肩上,少女一怔,下意识仰起头,院墙里一棵繁茂的桃花树的花瓣飘落在她肩上,轻轻柔柔,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