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柳静婉身着素色衣裙,携着江绾的手,迎她入府。
“今儿个阿爹阿娘都不在家,你我姐妹二人也好说些体己话儿,你瞧你这是怎么了,一头的汗。”柳静婉柔声关心着,掏出手绢替江绾擦额角的汗。
江绾白着一张脸,勉强勾了勾嘴角:“许是天气太过暑热,近日总觉得身上不痛快,胸口闷闷的。”
柳静婉没有多想,依旧亲亲热热的挽着江绾的胳膊:“我才命人在井水里冰了西瓜,凉凉脆脆的吃上一口,保管你什么病都没了。”
柳静婉带着江绾去自己的院子里玩儿。
庭院不算太大,有一处小小的荷塘清散了些许燥热,三两朵荷花开的正好,几尾金鱼穿梭在水草间。池岸,夏日的鲜花拥拥簇簇,一层接着一层开的热烈,红花绿叶相得益彰,可却并不显得杂乱。
“姐姐这院子里的花草长的可真好,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有心,精精细细打理过的,嗯…便是哪只花儿换了个地方,都没有这般好景意趣了。”江绾赞道。
柳静婉拿帕子掩着嘴儿笑:“原是我闲来无事,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索性拾得起来,就算是打发日子了。”
“姐姐怎会闲来无事?平日里不是要去书院读书和姐妹们做伴的吗?”江绾疑惑道。
问起此事,柳静婉神色有些哀伤,丫鬟打起帘子,两人叙着话儿,进了内室。
“唉,书院里的这些姑娘,与你我皆是差不多的年纪,都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来书院读书也是为着能有个好名声,说一门好亲事,亲事订下来,书也就算是读到头了。”柳静婉眼眶微微发红。
“她们有了好的归宿,姐姐不替她们高兴吗?”江绾拍着柳静婉的背,安抚她。
“不是不高兴,只是心里有些失落,”柳静婉抿了抿唇:“书院是我爹办的,可这么多年,我跟着上上下下没少折腾,和那些个姑娘一同长大,如今人都走了,我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阿绾,许是我所思所想有些荒唐,可我还是觉得,用了这么多功夫,却只为着……为着在后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施展拳脚,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柳静婉声音渐渐低下去,这些话,若是说给旁人,恐怕会想她是个疯子,她在心里犹疑了许久。今日江绾说到书院之事,柳静婉忍不住了,也就一股脑的说出来心里话。
江绾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姐姐并非荒唐,而是真真切切在为姑娘们考虑,姐姐真心待我,我也就不瞒姐姐。今儿个,我去见了江瑶。”江绾娓娓道来,将清早在许家的混乱细细讲给了柳静婉。
“她是脱离了一个苦海,可日子要如何过下去,谁也不知道,你也看到她那个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唉!”
“那老婆子粗鄙无知,可她说出的一番话着实让我心凉,想想我与平阳王,岂不更是一桩荒谬姻缘,而我却傻傻的将全数身家堵在他身上,若有一日,陷入与江瑶同等境地,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呀!”
“你这个妹妹,也是个糊涂的,在书院只知傻玩傻闹,和她一块儿的姑娘,或调香或抚琴、或酿酒或烹茶,不说样样精通,可总有一技之长,她只当课业繁重,却不知,这一技之长既可让她们立足后院,亦可留下一条退路。”
说话儿间,柳静婉低头注意到江绾手上的一小块儿红痕:“你这手是怎么了?在哪儿磕了碰了?”
“夏日蚊虫多,不注意被咬了一口也是常有的,不妨事。”江绾手上传来痒意,她挠了两下,顷刻间,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道红印子。
“别用手抓,来,给你个好东西。”
柳静婉走到妆台前,伸手在一个绿地粉彩菊石青玉多格盒子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罐子。
柳静婉打开罐子,用指甲挑出一点药膏堆在江绾手上:“这是紫玉膏,有止痒的功效,这瓶是新的,你拿着用吧!”
深紫色通透的膏体,冰冰的沁入皮肤,痒意戛然而止。不同于寻常止痒药膏刺鼻的草药味,这紫玉膏是散发的是一种香甜的玫瑰气。
江绾凑上去细嗅了嗅:“好香呀!姐姐哪里得来的好东西?医馆的药膏何时做的这般用心了?”
“医馆哪能有这个?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方子,薄荷草,玫瑰瓣,还有一些中药调制的,这其中最妙的是调和用的水……”柳静婉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儿,她对调制香膏香粉一事颇有心得。
“绿蓉,去把紫檀箱子拿过来。”
不多时,绿蓉搬来一个紫檀木箱子,开了锁,放在二人旁边。
“喏,捡你爱的挑了去,放在我这儿也是搁在箱子里吃灰,”柳静婉随手捡起一个递给江绾看:“这个香露,几十斤鲜茉莉花才熬出这么一小瓶来,又加了薄荷油,沐浴时倒一点儿在水里,又香又凉快,香气数日不绝。”
“好精巧的瓶子,莫说这香露有多金贵,单就这瓶子摆在妆台上,也够养眼了!”江绾细细把玩儿着。那小瓶不到江绾手掌大小,瓶身是由晶莹剔透的琉璃雕刻花卉而成,镶嵌珍珠红宝,光泽交织,珐琅华彩。
“说的是了,这是有一年元宵灯会,在一个西洋商人手里买过来的,可惜后来再也没遇见过了,这瓶子,除了当个摆件儿,也无甚用处。”
江绾逐个拾了,放在鼻间轻嗅:“这些当真都是姐姐做的?与我素日见的很是不同,我看京城里最好的香料铺子调出来的东西,连姐姐的一半都赶不上呢!”
柳静婉被她夸的红了脸,只掩着面笑:“我被闷在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总要找些事儿来做才好,又不能整日的看书,这些香膏香粉,调制起来费时费力,正趁了我这个闲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