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上高铁不久,临月就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轻轻地戴上耳机,听着音乐,看着车窗外感觉已经有些熟悉了的风景。

突然耳机里传来了一声消息提示音,打开手机一看是以前单位的一个同事发来的。

“滕总,听说你在外面发达了!在哪里发财呀!求带,给我指条明路啊!”

我正在疑惑他是怎么知道我最近情况的,又来了几条消息,全是原来单位的人发来的。我这下明白了,肯定是有消息传到那边,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我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哥们儿,原来在单位我就看你不是个凡人儿!这一鸣惊人,果然不同凡响,佩服!佩服啊!”

“扬哥,最近回家了吗?好久不见了,出来一起吃个饭啊!”

“兄弟从外面也不跟我讲一声!太让我寒心了,看到了信息赶紧给我回一个!”

“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受苦了……”

“逸扬啊!我可算打听到你的消息了,老哥我现在落难了,能不能资助我两个钱啊!”

………

我一条条地看着,满脸都是轻蔑的表情。心想:哎~这一帮子人呐,连我电话号码都没有,现在开始跑来我套近乎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生怕自己被落下。

往下一看,还有个更离谱的,应该是公司新来的,直接给我发来申请验证的消息:“素昧平生,久仰久仰!”

我差点就没忍住,真想回他一个“久你大妹子久!”

想想那时候我是怕自己中奖的事情被这些人给知道了,给自己招惹麻烦。而眼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中奖的事情早已被掩盖了,而且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我身居何处。所以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有钱了,反倒是我希望看到的。

手指滑动着他们一条条卑劣的文字,我一个都懒得回复。只是尽情地陶醉其中,享受着这种居高俯视的无边快意。此时此刻的我左边是躺在我怀里熟睡的临月,右边是飞驰流转的窗外风景。时隔半年,又是在从这里去到那里的路上,此情此景让我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轮回。这一次出发,我世界中的景象已经完全变地不同,脱胎换骨,仿佛是从新纪元中又绽放出了一个更新的纪元。这一切都让我的内心丝毫不再怀疑,我坚信自己无尽精彩人生,从眼前这一刻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开始!

“亲爱的,我好喜欢和阿姨在一起的感觉,好亲切。”

我猛地一低头,不知道临月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还好我手机里没看什么不该让她看到的东西。

“宝贝,啥时候醒的啊?”

我把手机熄了屏装进兜里,双手搂住了她。

她没有接我的话,脸上流露出不禁的微笑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阿姨的手好软,肉乎乎的,摸起来好舒服的!”

她边说边抬眼看我,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神,瞬间觉得她就是一个需要一直依赖着我的小女孩。我忍不住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温柔地说:“我当然知道啦,我和我妈坐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握住她的手,我总感觉她攥起拳头时有点像机器猫!”

临月一下被我的话逗乐了,笑着说:“你好调皮啊!背地里这么说阿姨。”

“我好羡慕你有个这样温暖又可爱的妈妈呀!”她的语气里有些感慨,同时我察她的脑袋在我肩膀上不停地微调着姿势。于是我扶她站起身来,我们互换了一下座位,又让她在我的怀里躺好。

“那就让她慢慢地变成你的妈妈好吗?”

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我的眼睛中的深情遇到了她目光里的感动,就这样我们久久地拥吻在了一起。

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把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走出出站口,已经在此等候的司机赶忙走上前迎接:“先生好!太太好!欢迎回来!”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并不是装出来的,一边热情地跟我们打着招呼,一边接过我们手里的箱子。

我对临月说:“这是原来公司给我配的专人司机,我看他人不错就把他带出来了,你以后叫他小周就好了。”

小周也赶紧附和到:“是的太太,以后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

临月微笑着向他点头,小周一手携着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为我们带路。

坐在车里,临月看了一会窗外的街景突然转头小声对我说到:“前面有没有彩票店?”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解地看着她,嘴里不由地发出了一声:“嗯?”

临月挠了挠脖子,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想去看一下。”

我点了头马上跟司机说到:“小周啊,先别回酒店了,前面找一个大一点的彩票店停一会儿。”

“好的!博…先生!”

下车之后我回头小声对司机说:“你电话通知下酒店,把我定下的晚餐延迟一个小时。”

吩咐好之后我便揽着临月的腰走进了店门,因为这个点还不到下班放学的时间,老板娘正在趴在柜台上和一个男人闲聊,看我们进来了,慌忙直起身来殷勤地朝我们喊到:“欢迎二位光临,看看想玩点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尖锐聒噪还带着一股浓重的世俗味儿,让我很不喜欢。

“欧没事,我们先随便看一看,不用管我们。”

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行行行,你们先看着,有需要的叫我就好了!”

临月来到旁边的一截柜台面前,看到里面放满了五色斑斓,各式各样的刮刮卡,面值从五元到五十元不等。她扭头朝我挑眉一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以前玩过这种没?”

“玩过,怎么会没玩过,我还知道里面的内幕呢!”我故意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临月自然满脸好奇地把耳朵凑到我跟前,看地出她很兴奋。

“玩刮刮卡的老手通常不会一两张,三四张的买,而是整叠没有拆封的买。这样会有一个固定的返奖率在里面。比如面额二十元一张的刮刮卡,一叠是三十张,总价就是六百元。而它们通常的返奖率就是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也就是说,你刮完这六百元,保底会刮出三百元左右的奖金。如果你运气好一点在那一叠里刮出来一两张大一点的奖金,比如说伍佰、一千的,那样你就赚到了。当然了,那样的概率肯定不高。就更不用提那样五十万、一百万的大奖了,百万张中能出来一两张就算不错了。”

临月一听便了然了,当她点着头还若有所思的时候,我又笑着继续说到:“想当年我没钱又手痒的时候,就会坐在一边看别人刮。一旦发现有人连续买了三四张以上都打水漂了,等他们悻悻离去之后,再从他们买剩下的那一叠中按照顺序买下两三张,那样的中奖概率就大大的提高啦!”

“哈哈!听着好有意思啊!一会我们就这样来!”

“嗨!不用,你看看喜欢哪种,我买两叠咱们一起刮!”

“哎呀,那样就不好玩了!一会咱们就按照你说的这种方案来捡漏!”

我拗不过她,笑着无奈地说:“我的大小姐,你看看现在有人给我们捡漏的机会吗?”

而这时候一个农民工模样的大爷有些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他不懂得看挂在墙壁上的号码走势图,也似乎不知道桌上的铅笔与纸片是用来干嘛的。他不敢抬眼看屋里的任何一个人,整个人是局促不安的。我看到沾在他胳膊肘上的水泥灰在他皮肤的衬托下都显得和面粉有了点关系,他那看着有些歪斜的身体把壮实和佝偻毫无冲突地融合在了一起。而透过他脸上那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的纹理形状都仿佛能让人们看到,他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模样。他终于挪动到老板娘跟前怯生生地开了口:“闺…闺女,听俺工友说,这儿两块钱就能中几百万!是真哩假哩?”

“哎呦,大爷,这大奖倒是期期都会有人中,可您要是不买啊,和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大爷一听,赶忙做出掏钱的动作,嘴里有些激动地说着:“俺买,俺买!”

老板娘好像看出来什么似的,不等他掏出钱就又嬉笑着说到:“您如果是真的买两块钱的,那和不买也没啥子区别,大爷,你要买就多买,买的越多中大奖的机会才会越大啊!”话音刚落,大爷从他缝补过得裤兜里捏出来两个硬币。刚想要递过去才反应过来老板娘的话语。有些颤抖的手停在小腹前,顿时不知道该递过去,还是收回来。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那紧紧捏住硬币,藏满了黑灰的拇指指甲。

他此刻的脸上也不知该放什么样的表情了,嘴里支支吾吾的,“俺…俺没有那么多钱啊……”

看到这情景,临月刚用胳膊戳了一下我,我便开口了:“老板娘,你把大爷的钱收了,给他机选五注,全部打五倍,待会我们结账时一起算。”

“哎呦,好的老板!谢谢您照顾生意!”

她一脸谄媚地向我叫到,然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伸出手对大爷说到:“快点拿来吧,你今天可算是遇到好人了,还不赶紧谢谢人家老板!”

大爷似乎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能…能买啊?”

我笑着走过去接过大爷手里的两元钱对他说到:“可以买,大爷,我帮你跟老板娘通融了一下!”

老板娘此时一边打着彩票,嘴里还一边发出“嘁”的蔑视的声响。

我拿着打出来的彩票递到大爷手里,“大爷,也是你的彩票你拿好了。明天晚上开奖,到时候让你工友帮你查查有没有中,祝你中个大奖!”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帮到了他,连连向我道谢。

大爷刚走出门,一直在旁边中年男人嘴里嘟哝了一句:“到点了,该去忙了!”说着便也出去了。

这时候临月似乎有意地提高声音对我说到:“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也一直有一个中乐透奖头奖的心愿,而我心里一点都不在乎什么百万奖金,我只是想体验一下那份幸运而已!”

还没等我回答,老板娘就赶紧接腔了:“哎呀呀!这位姑娘讲话真的是太有格局了,这随口一说就达到了玩彩票的最高境界啊!我阅人无数,搭眼一看就知道您不是什么凡人儿啊!”

听老板娘这样一讲,我本能地就想冲到她柜台跟前拿两叠刮刮卡来刮,临月此时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用眼神暗示我不要着急。

也正是从这时候起,彩票店里开始陆陆续续进客了,没有一会的功夫,店里就被人给集满了。有大学情侣,有社会青年,有打工的,有上班族……绝大多都是没钱的人。都是进来刮个两三张没中,机选两注就走了。还有个别守号照打的,兑五块十块的小奖的。而一整屋子的人只有我和临月有挂账先玩的特权。于是我们混迹其中,在嘈杂之中静静观察,瞅准时机,一波一波地拣着漏,其中临月还刮出了个五百的。

最后临月手中握了一把中奖票结账的时候,去掉所有成本和帮大爷付的钱,老板娘还要倒找我们682块。此时临月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这样吧,照着我男朋友刚才给那个大爷打的那种,再给我们一人来一张机选的乐透票吧。”

就这样,我们一路上都在车里笑话着老板娘那张变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