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在椅子上坐着喝茶的王翦,正在忐忑地等待着尉缭的好消息。

他相信,尉缭可以说服李信。

国尉之名,可不是虚的。

最主要的是,年轻将领貌似都与尉缭相处的极为和谐,特别是蒙恬。

他儿子王贲对尉缭也极为敬重。

王翦在等待了有一些时间时,管家拿一张纸条过来了。

“老爷,国尉令人送来的。”

王翦沉默了,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愿意相信。

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尉缭要是说服了李信,肯定不会送纸条来。

纸张与纸条,近来在咸阳上层颇为流行。

容易销毁,且容易传播信息。

王翦接过纸条,令管家退下。

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抬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国尉,你也无法说服李信吗?”

“可我王翦不相信啊!我王翦更相信,你是有事走开,没空来见我。”

至于避嫌,用在尉缭身上不合适,因为尉缭向来不喜欢权力。

而秦王嬴政,也极其信任尉缭。

尉缭可是在大秦咸阳,仅有的,能与秦王嬴政衣食相同的臣子啊!

“希望,是我想错了。”

王翦终究打开了折着的纸条。

一打开,便清晰看到纸条上面几个大字:我说服不了李信,尉缭。

沉默了,王翦彻底沉默了。

他想要作为主将灭楚,并不是有什么私心,他只是不想因为李信的轻率,而导致秦军大败而已。

他对于李信,观感并不是太好。

沉默中,王翦的手颤抖地拿起杯子,倒掉里面的茶水,大声道。

“管家,拿酒来。”

他生气了,也无助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喝酒,借酒消愁。

但他又不会喝太多,因为他想借助酒精的刺激,把当前的局面理得更清楚一些。

当然,在军中,他是绝不会饮酒的。

……

内殿中,秦王嬴政在处理完政务后,终于看向了在一旁的扶苏了。

他轻笑道:“扶苏,且与父皇出去走走吧!”

“好。”

在扶苏回应后,秦王嬴政便笑着起来,紧接着,看向赵高。

“召治粟内史,寡人在宫中等他。”

“诺。”

赵高立即下去安排。

而在一旁坐着的李斯,也起身告退离开。

他不久前被秦王嬴政召来,询问政务。

在李斯离开后,秦王嬴政便与扶苏在宫中行走了起来。

咸阳宫,其实单用脚步来行走,是很大的。

但若是用车驾来行走,那便不大了。

但历朝历代宫中该有的花朵树木,咸阳宫中,也照样有。

郎将远远的随行着,秦王嬴政与扶苏,也缓缓地行走着。

在走了一会,秦王嬴政才忽然道。

“扶苏,你知道吗?父皇很希望你学会骗人,但父皇不希望,你只会骗父皇啊!”

“但父皇也知道,你要想识别群臣哪个在欺骗你,你首先便得学会骗人,这是基本的。”

“扶苏,你目前是不是只会骗父皇?”

扶苏又沉默了,他确实只骗过秦王嬴政。

最主要的是,扶苏没想到秦王嬴政会突然问他这问题。

扶苏的沉默,让秦王嬴政也沉默了,他只是随口一问,且加稍微试探,没想到就这么试探出扶苏的真实状况了。

扶苏的道行,太浅了。

目前的秦王嬴政,有些伤心,他没想到扶苏竟真的只骗过他……

秦王嬴政看着扶苏,终究叹了口气,谁叫扶苏是他的大儿子呢!

“扶苏啊!父皇不怪你,但你以后,少骗父皇。”

“不对,是不骗父皇。”

扶苏依旧沉默,秦王嬴政一时失笑了起来。

“好吧!随你,但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你爱骗父皇就骗吧!反正父皇不怪你。”

“父皇只是怕,会把你的真话当成假话啊!”

“父皇,儿臣之前所说的,确实是真话。”

扶苏的一句话,又把秦王嬴政干沉默了。

你觉得寡人会信后世之人托梦给你吗?

笑话,寡人可不信。

秦王嬴政也知道了,他今天与扶苏是不能正常聊天了,便边走边介绍着宫内的风景。

“扶苏,此雕刻,乃出自墨匠之手,他雕刻了三个月才成。”

“扶苏,这群鱼,可是珍贵的很,世间少有。”

“扶苏,你且看那一棵树,所开的花,可是香极了。”

扶苏本来内心想着事,但在秦王嬴政的一一介绍下,也渐渐开朗了起来。

此时的父子关系,和缓无比。

秦王嬴政也颇为享受,他也很久没有这么舒缓的父子交谈了。

虽然一直都是他在说,扶苏在听。

而在秦王嬴政正在兴头上时,赵高硬着头皮上前了。

“大王,治粟内史到了。”

秦王嬴政沉默了,扶苏也沉默了,只有赵高,深深低垂下头。

但他怕误了秦王嬴政大事,所以不敢不报。

秦王嬴政只沉默一会,便笑道。

“召。”

他并不怪赵高,因为本便是他让赵高召治粟内史。

在赵高下去后,秦王嬴政便看向扶苏,笑道。

“扶苏,你不是要了解父皇为何要让李信伐楚吗?”

“那么且听内史发言吧!”

治粟内史,便是管大秦粮仓的。

其实秦王嬴政可以不召见治粟内史,他只拿出那天的数据就可以了。

但他懒得亲自说给扶苏听,他觉得还是由治粟内史亲自开口的好,这样更有说服力,也可拉近扶苏与治粟内史的关系。

在治粟内史上前行完礼后,秦王嬴政便立即发问。

“内史,你且说与扶苏听,大秦的粮食,够六十万士卒在前线吃多久?”

“算上民夫与奴隶等押粮之人。”

治粟内史沉思片刻后,立即回应。

“回大王,长公子,大秦目前的粮食,仅能支持前线士卒以及民夫,七个月多,不到一年的口粮。”

扶苏沉默了,他已经明白了秦王嬴政的意思。

不是父皇不支持王翦,而是大秦的粮食不允许。

大秦目前的人口,也并不是太多,六十万士卒,占据了大秦大部分的青壮。

治粟内史微微低垂着头,秦王嬴政再次开口了。

“大秦,灭韩赵魏,并没有得到多少粮食啊!”

“韩国太小,没什么积蓄。赵国又穷得丁光响,魏国的粮食则被水淹了。”

“所以大秦的军粮,只能靠秦国秦民出啊!”

扶苏更沉默了,他很想反驳,大秦即将丰收。

但话说不出口,因为他没有证据,粮食还没有丰收。

而治粟内史的话很明白,大秦目前的粮食,再加上将收割的粮食,也仅能支持前线士卒一年多的口粮。

最主要的是,扶苏明白,秦王嬴政并不想听他反驳,只是想听他认可。

但扶苏,依旧想反驳啊!他想尽力一试。

“父皇,儿臣所想出的堆肥沤肥,或许会使大秦的粮食丰收呢!”

这是扶苏仅剩的希望,而扶苏也清楚,王翦仅用一年多,便大败楚军,彻底击垮楚国,俘虏楚王负刍。

可秦王嬴政,并不知道啊!

而秦王嬴政,目前也并不是太过相信扶苏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