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栀从永安殿里出来后,恍恍惚惚。

本来是在慢慢地走,突然跑起来,越跑越快,只听得见耳边风声呼啸。

姜栀焦急地往朝乐殿跑去,可朝乐殿却从来没这么远过。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那么好的小公主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默默承受了上一辈的恩怨。

她只想知道,小公子知不知道这些真相,会不会到现在还在怨恨小公主。

小公主和小公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潦草结尾。

姬长宁和江玄瑾本该是京城最让人羡慕的少年夫妻。

不,不该这样就结束。

系统问道:

【宿主大大,你不是喜欢江玄瑾吗,怎么还会想到帮姬长宁啊】

姜栀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说:“我那么点虚无缥缈的好感在人家两个那么深厚的感情面前算个屁啊,我只是不希望我磕的 Cp be啊!!!"

不知跑了多久,姜栀终于看到了巍峨屹立着的朝乐殿。

正准备进去,手中一直紧握的玉佩竟是没抓稳,“扑通”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姜栀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转过头,望向永安殿的方向。

尚书台传来几声沉闷的钟声,却响彻皇宫内外,一道尖锐的声音吼道:“长公主殿下,薨了———”

姜栀无力地坐到了地上,眼眶很快蓄满了泪,大滴大滴往下坠,低声呢喃: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刚刚,长公主讲完那个故事,虚弱地招手,让姜栀坐下。

轻柔地摸着姜栀的脸,温声说道:“姜栀,你是个好姑娘,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姬北辰那小子,但是感情这事谁又说的定呢。”

姬长宁重重咳嗽了几声,竟是咳出血来,姜栀想要去喊太医。

姬长宁拉住姜栀的手,不让她去,接着说:“我皇弟看似偏执乖戾,但是只要有人真心对他,他一定能感受到,我只希望,他如果做了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改过的机会。”

说完这些,姬长宁才像彻底放了心,松开姜栀的手,挥挥手。

她说:“去吧。”

姜栀跑到门口,还是没忍住,转过头,最后看了姬长宁一眼。

姬北宁就坐在那里,在温馨的灯火里,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姜栀。

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眼。

姜栀终于知道自己心里莫名的反常是怎么回事。

姬长宁分明已经是灯尽油枯,她讲那个故事就是送给自己的结局。

两两相厌,形同陌路。

这是她选的结局。

……

姜栀离开后,姬长宁终于忍不住,嘴里呕出一大口血。

姬长宁记起自己曾长跪于菩萨面前,期盼她能再多给自己些时日。

住持无奈摇头:“施主,何必强求,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好一句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在寺里一直住着原是能活久点的,但是姬长宁还是选择下山。

她只是想在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小公子。

姬长宁靠在窗边,摩挲着手中的梨花发簪。上面雕刻的梨花,经年累月早已斑驳不清。

江怀远肯定以为,自己早把它丢了,这个呆子,自己又骗到他一件事。

罢了,反正自己在他心中,也就是个骗子,多骗一件又有何妨。

回想自己这一生,还真是可笑。

前半生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

后半身疾病缠身,受尽世间苦楚。

姬长宁做过北国的永安公主,做过父皇的儿臣、母后的女儿,做过姬北辰的阿姐,做过江怀安的青梅……

可真正做姬长宁的时光,却是寥寥无几。

愿得一心人,岁岁长相宁。

恍惚中又看见那少年怀着一腔爱意,笑着向自己奔来。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姬长宁笑着,渐渐闭上了眼,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跌到了裙边。

……

姬北辰赶到永安殿时,跪在竹林外的人黑漆漆一大片,所有人都埋着头,掩面而泣。

高公公等在外面许久,终于见到北帝,迎上前去,“陛下,殿下,她……”哽咽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姬北辰面色一沉,眼里似有风暴酝酿,“你说什么?”,浑身的威压竟是令高公公跪伏于地。

“陛下,息怒啊!”高公公瑟瑟发抖道。

高公公心想:【陛下本就性子古怪,嗜好杀戮。以前尚有长公主殿下能压住,现在,现在可怎么办啊】

姬北辰推开竹门,映入眼帘的是女子靠在窗边,闭着眼睛,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窗子没有关上,风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门外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姬北辰沉默无语,不敢惊醒姬长宁。终是阔步向前,颤抖着伸手放在她的鼻下。

没有气息。

他试探性地拍了下姬长宁的肩,“皇姐,起来了,阿辰来看你了”,肩膀是软的。

可是姬长宁没有像过去无数个时日一样醒来,骂自己吵到她了,而是往旁边一倒,直直滑向地面。

姬北辰半跪于地,连忙抱住姬长宁,女子不声不响,什么动静也没有。

“皇姐,你醒醒啊,不要睡了,起来看看皇弟啊…”

姬北辰如儿时一样,头靠在姬长宁的腿上,可是再也没有人抚摸着自己的脸,温柔细语了。

高公公跪在北帝的后面,泪流满面,自己也算是宫里都老人了。这两个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们有多苦自己最清楚,造化弄人啊……

“高公公,给孤查,皇姐之前见了什么人。”青年背直挺,语气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可极度的平静却更令人胆战心惊。如深海表面风平浪静,海面下却是波涛汹涌。

高公公擦干面上的泪,回道“回陛下,长公主单独召了姜姑娘,但她们聊了什么老奴无从得知。”

姬北辰:“把她找来。”

声音刚落,“我来了”,另一道属于少女的清冽的嗓音紧跟其后。

姜栀逆着光,扒着门,气喘吁吁,额上布满细汗。她朝身着玄黑锦衣的青年伸手,一枚碎掉的玉佩出现,质地温润,泛着水光。

她说:“长公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