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40.伤痕

“水睿，你的尾巴呢？”

提纳里干净明朗的嗓音通过光栅通信平台传了出来，一时间，车水马龙、喧嚣震天的城市突然静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闹。

街头随时滚动播放的广告不知什么时候被暂停，卫城人流量最大的中央广场上来去匆忙的行人此刻也都停下了脚步，驻足聆听这场突发的对峙。

……

在提纳里踏入锐意制药集团的同一时刻，赛诺带领的特别行动部门也潜进了光栅通信的内部。

因此不少卫城市民今天惊讶的发现，光栅通信无法换频道了，但当提纳里和水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时，所有人又都安静了，没人再去管为什么该死的按钮转了几圈也无法关闭。

那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是一种隐秘的狂欢，或许是因为这事看起来与他们无关，事实上又息息相关，他们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等一个可以苛责的对象。

……

“你……你在说什么？”水睿万年不变的表情，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是吗？你的母亲就是波斯猫亚兽人。”提纳里再接再厉，继续补充道——“还是说你已经不记得了？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按理来说你只拥有四分之一的波斯猫血统，并不会像我们这样表现出很明显的兽化特征，但因为你的母亲血脉力量更为强大，导致你在十四岁的时候兽人基因突然觉醒，你长出了尾巴。”

“但是，你的尾巴却被你截断了，而这件事情也被你隐匿尘封起来。表面上你主张种族平等，实际上你早就恨透了亚兽人种。”

提纳里话音落下，犹如定音之锤。

“对。”水睿沉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恨透了亚兽人，这个世界上就不该有亚兽人的存在，你们是那么肮脏、可怜。”

“更不要提我的母亲。”水睿狞笑出声，“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她让我流着亚兽人的血、如果不是她把我们抛弃，我又怎么可能……”

“哥哥！”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突然被水伊打断，女孩眼眶湿润，蓄满了泪。

“小伊？你怎么来了，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水睿看见水伊立马恢复了兄长的威严。

“哥哥，妈妈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们，她是被父亲逼走的啊！”水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随后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

一瞬间，水睿又回到了儿时那些总也过不完的午后。

年幼的水睿对于儿时相比片段式的对话以外，更为深刻的还有颜色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天不是透亮清澈的蓝，而总是被蒙着一层纱一般模糊的黄蓝色。

家里也并不宁静，他通常会被妈妈要求抱着当时还尚在襁褓的小水伊上二楼或者后花园，不要留在客厅里。

小水睿并不很乐意，但面对温柔的母亲温声细语的请求，他作为小男子汉是不能拒绝的。

当他再次回到起居室时，总是一地凌乱的碎片，母亲沉默的低垂着头，而父亲却不知早已去了何处。

看见水睿进来，母亲总是会装作不经意擦去眼角的泪，在柔声问他，晚餐想要吃什么。

是了，母亲的手臂和脸颊还总会带有鲜艳、甚至刺眼的红色。

那是什么？

水睿突然瞪大了双眼

……

“哥……妈妈她不是没想过回来找我们，是父亲威胁她，说她但凡接近我们，就会带着我们离开。”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只敢远远的看我们。”水伊声泪俱下，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已或找人调查拼凑出的真相，而这真相灼眼又烫手，简直要给她纯白色的灵魂烫出一个洞。

“你当初被父亲强迫剪去尾巴，妈妈才真正意识到父亲有多狠她，她也才明白父亲真的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水睿脸上只剩下不可思议。

“也正是从那以后，母亲再不敢轻易接近我们，直到父亲去世……”渐渐的，水伊止住了哭泣。

说话叙述的声音也不再颤抖，足够坚定，像妈妈说的那样，妈妈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有能力去质疑、去抗争、去发声了。

“哥哥，如果是母亲让你开始仇恨亚兽人、甚至想要将所有亚兽人逼到绝境。可是现在真相如此，你仇视的或许是当时那个年幼、只能选择逃避的自已。”

水睿听到这句话，身形轻轻颤抖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收手吧，好不好，哥哥？”

……

看着被护卫兵架走的水睿，提纳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告诉他自已还有些过于紧绷了，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水伊，你还好吗？”提纳里走上前，将手搭在了女孩肩上。

女孩摇了摇头：“说实话，不太好。”

“对不起，我之前应该……”提纳里道歉，这次他没能做一个百分百的好朋友。

“我理解的，更何况，真的是哥哥做错了。”提纳里突然间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变化。

“你去忙吧，这边的事也还需要我收尾。”水伊勉强笑了笑，推着提纳里离开，提纳里想，水伊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心情和思绪。

就在提纳里转身要离开的一瞬间，水伊又喊住了提纳里。

“小提！”

“诶！”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去吃西市的煲仔饭吧，点一份腊肠和一份烧鸭，这样就都可以尝尝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