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不伦不类,不嫌丢人啊。”

苏美兰瞅着倪嘉身上那套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男装行头,月白色右衽交领窄袖竹纹长袍,配镂空雕花金腰带,长发梳成锥髻并插了一只碧玉簪固定。

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气度竟隐隐胜过张广林。

苏美兰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眼中的惊艳也很实诚。倪嘉本身就颜色好,换了套装束,若是不知道真实情况的大姑娘小媳妇,指不定被她迷了去。

倪嘉发现苏美兰眼神带着恍惚痴迷,有点哭笑不得。

算她有眼光,懒得计较。

倪嘉清楚这位大嫂嘴巴永远比脑子快,顶多是管得宽、没边界感、讨人厌了点,倒是没多少恶意。

她也不是想男扮女装,以她的外貌身形,如果不刻意修饰,哪怕穿了男装也能一眼看出是女子。只不过行走在外,男款衣服方便活动。

要不是锦阳县的成衣饰品铺子确实没几件她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她甚至可以把人家的店搬空。

绝不亏待自己,是倪嘉的人生信条。

“孩子呀,咱可不兴这么穿,妇道人家还是该有妇道人家的样,你还得给小南小北做榜样不是?”

倪嘉的驴车近了些,张王氏才看清了她的装束,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毕竟不是自家人,她也不好说太重的话。

张王氏委婉地劝说倪嘉,希望倪嘉能顾全大局,毕竟倪嘉还要跟着他们老张家一起去南方呢,省得路上让人指指点点。

“啊,知道了。”以后远着些就是。

倪嘉随口敷衍了声,然后转头朝安和米铺的伙计说道:“买粮,能买多少买多少。”

见倪嘉指着最上等的米面,张王氏再次开口,“孩啊,这一路需省着些花销。好米好面不划算,也买不了多少。”

“是这样吗?”倪嘉看向米铺伙计,“我看你家牌子上写的每人每日限购两石粮,还分种类?”

“不不,只要客人们银钱足够,全买精米细面都行。”

“嗯,全买上等米。”倪嘉当即付了银子,反正只能买两石,干嘛不买好的,她又不缺钱。

实在是太少了,两石算下来不过一百二十斤。

倪嘉潇洒付钱的动作,看得张王氏脸色黑沉。

大儿媳苏美兰炸毛一般指着倪嘉嚷道:“你这人咋回事,没听娘说银子省着点花吗?”

由于粮食限购,除了张广林,张家人几乎都在现场,包括项家四个娃,就是想借着人数多买点粮。此刻苏美兰气势汹汹,身旁又是一大家子人,就显得倪嘉势单力薄。

“你娘是我娘吗?你又算老几?”倪嘉双手抱臂好整以暇。

米铺伙计可不想卷入别人的家事当中,快速称粮装好,免得他们闹起来扰乱自家生意。

“你!”苏美兰万万没想到这个软柿子会怼她,气哼哼了半天往身后瞧了眼,将离她最近的项南拽住,往身前一推。

“我娘确实和你没关系,但娃是你的娃吧。你这做娘的乱花银子,让娃们怎么看!南南你说。”

猛一下被拉上前的项南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身边气急败坏的大舅母,又看了看眼面前似笑非笑的倪嘉,最后不得不支支吾吾对后者说道:“娘,我觉得大舅母说的……也没错。钱还是……”

“我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倪嘉的声线一如既往柔和,然而里面却透着股嘲讽疏离。

“什么你的钱,你哪有钱?还不是我妹夫挣的!”见项南站在自己这边,苏美兰更是底气十足。血就是浓于水,项南这孩子没白疼。

忽然,倪嘉的目光锐利地指向人群中的项东,“项东,家里的账目你是清楚的,账本还在吧。”

“……在。”项东捏了捏拳头,他本该站出来说话,可是他选择了静默。

在有血缘关系的张家,和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之间,他和项南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甚至他也认为外祖母和大舅母说的没错,吃那么精细的粮食做啥,不如省着点花。等在南方安顿下来,什么吃的没有?他一定会好好打猎养家。

“好,你自己和张家人说明吧。”

项庸活着的时候,他有多少进项,以及家里的花费,傀儡记录得清清楚楚。

又不是啥大户人家进项多得数不清,甚至有灰色收入。猎物和山货,能卖多少钱都是摆在台面上的,家里的花销更是笔笔清楚。

项庸死后,傀儡直接将账本和剩下的银两全都交给项东,让他当家作主。

粮食很快弄好,倪嘉上了驴车懒得和张家人掰扯。

“诶,你不准走。”

苏美兰愈发嚣张,她拦在倪嘉车前,两个妯娌也上去帮忙拦截,颇有番仗势欺人的架势。

“看来这锦阳县真的没你们张家在乎的人了?”倪嘉看向张王氏,“你们不在乎,张解元也不在乎吗?”

打蛇打七寸,倪嘉两句话就将张家最有话语权的人拿捏住。

张王氏陡然回过神,对呀,她家幺儿可是解元,在读书人的圈子里那可有名得很,尤其在锦阳县。

这万一碰上熟人,看到他家人多势众堵着一个妇人,又万一不知情的瞎传一通,可不坏了广林名声。

“你们拦着她作甚,让她走。”张王氏赶紧说道,“一个个拎不清,有啥事回客栈说。”

张王氏四下看了看好像注意这边的人不多,她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她原以为只要他们说句话,按照倪嘉那种软性子,还不得乖乖听话。何况他们说的都是为她好,这孩子咋就忽然转性了呢。

没礼貌,说话忒拱火。

瞧她那身衣裳,驴车,还有白花花的米,也不知道霍霍了多少钱。一点也不晓得替孩子们打算,后娘果然比不得亲娘。

张王氏看着驴车远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说道说道才行。

对,等上了路,再说不迟。

【哼,气死我了,昨天我还觉得那俩孩子不错,果然我又看走眼了。】

“我都不生气,你有什么好气的。”倪嘉笑了笑,“这事很正常嘛,血亲和继母亲疏有别,何况张家待他们真心实意,他们选择张家无可厚非。”

【话是这么说,可我看不得主人受委屈。】

“如果一点点小事都能牵动我的情绪,我早死千万回了。你看,你不也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吗?”

【那是必须的。】

“所以说亲疏有别嘛。我有梅子和灰崽,已经超超超级满足了。”倪嘉轻抚着小光球,哄孩子一样说道,“咱今天去城北住,不和他们玩。”

【主人又要开始薅愿力了?】

“当然,不过咱们先去囤点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