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选择

林栖将目光放到他们面前这个地底旋涡明暗交界的边缘，看到了站在圆的外围那些稀疏的红色人影。

他想起了宋秋说的“不要往后看”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

先前太过专注，所有人的目光一直未从面前的景象移开，所以没有一个人想着往后看一眼。

但现在——

段风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究竟是地上密集的深坑、空中漂浮的巨物，或者那“太阳”上伸出来的触手让他感到不适，还是这一切组合而成的图景让他感到不适。

总之，站在某一坑洞旁，渺小得仿佛地上一只蚂蚁一样的自身，切实地感受到了某种寒气从背后升上来，使他的后颈和后脑勺感觉到一阵冰凉。

这种冰冷的感觉如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严子逸站在段风旁边，不解地看着抖得跟筛子一样的他。

“你冷吗？”

段风摇摇头，想了想又变成了点头。

“温度上是不冷，但你不觉得后背发凉吗？”

严子逸挠挠头：“好像是有点，总感觉背后有什么……”

他这么说着的同时，正缓缓转过头要往后看，站在他旁边的林栖一瞬间抓住了严子逸的手，另一边，宋秋也抓住了段风。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严子逸和段风在往地底旋涡内部后退险些掉下去时，被拉了回来。

在他们背后，相隔不过半米，聚集在一起的无皮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难怪宋秋一开始要提醒他们不要往后看，这群无皮人贴得也实在太近了。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前方的景色时，游荡在附近的无皮人逐渐聚集在他们身后，在数量和距离上，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被这么多无皮人同时盯着，背后不发凉才怪。

严子逸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差点心脏骤停”。

宋秋拍了拍仍惊魂未定的段风，对严子逸笑道：

“我不是提醒过你们吗，不要往后看，这些无皮人站在阴影外也不敢进来，就是看着吓人”。

段风转过身，避开了无皮人的视线，虽然依旧如芒在背，但好歹是缓过神。

听到宋秋的话，他愣了一下：“刚刚太震惊，一时间没想起来”。

林栖此刻仰着头，举着左手观察空中的巨物，随后他放下手道：

“确实，虽然官方总是说梦乡和现实不一样，充满了各种人类难以想象的造物，但亲眼见到还是会觉得震撼人心”。

宋秋好奇地看着林栖：

“也不完全是吧，我进入过许多梦乡，有寻常的，也有诡异的。但论诡异，这个梦乡算是排在前几名的了……林栖，你看到了什么？”

众人在宋秋问完后，将目光集中到了林栖身上。

针对淼淼所说的“逃跑的伪神”，与空中的巨物到底有什么联系，没有人不好奇。

迎着谢又鸣平静而理智的目光，林栖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他指着头顶：“这应该就是‘伪神’的原型了”。

听到他的话，不出林栖所料，谢又鸣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他应该早就猜到了答案。

倒是姜黎皱着眉，林栖的话令一个荒诞的猜想浮现在她心中，但她还是问道：“什么意思？”

林栖回想从小艾视角传回来的图像，缓缓道：“在漂浮的球体内部，我看到了和‘太阳’类似的光，以及被光和液体包裹起来的大号无皮人”。

随后，林栖的手指往下落，指向了连接空中巨物和旋涡底部的黑色长线。

“这条‘线’，应该就是它的左腿”。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此刻看到的这条“线”比大号无皮人拖着的左腿还要长数倍。

但无论真实的情况如何，都无法抹除一个事实，那就是天上的这些巨大黑影，是一个个鼓胀的人形生物。

得知这个事实后，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

在这样的沉默中，严子逸感到格外不安，说话都变得小声起来：“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变成无皮人？”

林栖扯了下嘴角，讲了一个地狱笑话：“去了皮的人，当然就是无皮人了”。

段风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听懂的严子逸，好心地跟他解释道：

“林栖的意思是，我们头顶这个巨型的球体应该就是它们膨胀起来的皮肤，当它们脱离了表层的皮肤，就变成了我们见到的大号无皮人”。

当然，这无法解释无皮人究竟为什么会脱离皮肤，他们甚至不知道头顶的巨物是不是它们最原始的形态，毕竟它们内里的模样长得如此像人。

如果不是，那就真的细思恐极了。

宋秋摩挲着下巴，大胆开麦：“大号无皮人是逃跑的伪神，那么这些漂浮在空中跟个热气球一样的生物就是真神啰？”

结合他们在坑底看到的祭台，他们头顶的巨物倒是真的有可能是梦乡原住民信仰的神明。

林栖叹了一口气：“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你信仰的神明就会变成伪神，本质上真神也就比伪神多了一层鼓胀的皮肤。这么说来——”

他看向身后那些有着正常人大小的无皮人。

姜黎目光从身后收回，同时接过他的话：“这些无皮人应该就是地下旋涡内曾经居住的居民”。

在头顶的神明抛弃外皮变成伪神之后，他们被同化了，变成了跟它一样的无皮人。

对比地下旋涡的数量和天上“神明”的数量，就这样被同化的居民看起来还不少。他们进入到梦乡后的所见，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眼前的地下建筑内一定还有活着的原住民”。

说话的人是谢又鸣，他见众人看过来，平静地继续说道：“无皮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活人，我们到来之前，无皮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只有这一个”。

林栖若有所道：“我刚刚其实看见无皮人往某些暴露在阳光下的地下旋涡走去，或许其中也还有幸存者”。

目前，还有太多的疑问尚未解答，所有的信息无法形成一条清晰完整地线，将已知的碎片串联到一起，反而知道得越多，愈加令人迷惑。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淼淼说梦眼的出现还没到时间，要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到了时间也找不到梦眼。

而获取答案的途经，或许就藏在这些幸存下来的梦乡原住民身上。

但深坑之中，是否存在危险，以及存在什么样的危险都是未知数。

对于一个临时组合在一起的六人队伍，这种未知往往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清楚你的临时队友会不会在某些关键时刻拖后腿。

即便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超凡能力，或许什么时候能够派得上用场。

不过，像谢又鸣三人这种原本就是一队，已经合作了无数次，相互之间无比默契的队伍反而更加可靠。

谢又鸣显然比林栖更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在进入其中之前，他提醒众人：

“深坑下可能会有危险，但我、姜黎，以及宋秋会进入其中查探情况，你们可以选择留在在此处等待或离开去别的地方。

当然，我并不是说深坑之外就很安全，只能说，梦乡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谢又鸣的目光转向深坑底部，那里寂静而深邃，看不到任何活物的影子。

然而其间存在着无数隐藏在巨型台阶下的房屋，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身于此。

“这只是其中一个选项，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选择同行，但无法保障每个人的安危，而且跟着我们不会有任何好处。”

谢又鸣回过头来看他们：“怎么样，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