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时下车站定,迟疑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喊了一声“溪姨。”

我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两人才是真正的母子,溪姨见融时时的激动是发自真心的,因为眼睛不会骗人,她不像罗沛那样,即使说着再亲近的话,笑意也不达眼底,她现在整个人、整颗心都在融时身上。

她前前后后地打量融时,嘴里念叨着:“高了,瘦了,长大了……”一边说还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她见融时拉着我就往屋里走,连一件行李都没有,不免有些黯然,以为融时只是回来看一眼,就还要走。

融时现在很会揣摩人的心思,一边拉着我,一边说:“溪姨,我要在家住一阵儿,您帮我准备点洗漱用品。”

溪姨一听这话,眼睫毛都乐开了花,一路上好好好个不停。跟在融时屁股后面问他累不累,饿不饿,想吃什么,她马上就去做,全程都当我是个空气一样。

我被融时拉着走上二楼,路过一间房的时候,见门口上了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锁,跟这房间的装修格格不入。

“溪姨,我们累了,想先睡一会儿,晚上随便吃点什么就行。”融时终于停在了一个房门口。

“好好,你们先睡着,先睡着,这小闺女住哪一间?”看来我还不是完全透明的,下车至今十分钟有余,溪姨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

“住我这儿,您去忙吧。”融时什么都没解释,溪姨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下楼去了。

融时的房间很宽敞,看样子,应该一直有人打扫,只不过一应窗帘、被罩等都是冷色系的,让人觉得有些单调和冰冷。

我们都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我梦见那份股权转让协议飘飘悠悠地飞到我头顶上,下起了金币雨,绵绵不绝,我躺在一座金币磊成的小山上哈哈大笑,一直笑到眼前亮起刺眼的白光,周围一切消失不见……

我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身旁的融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趿拉着拖鞋走下楼去,溪姨正在厨房里做饭,见我下楼,就过来跟我打招呼,还告诉我融时他们在西一楼。

我刚睡醒,大脑还有些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西一楼走去,推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溪姨说的是“融时他们”,那应该不止一个人,我是不是该简单梳洗一下再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屋内的三人同时回头看向我,落日余晖从我身后打来,那一刻,我邋遢的外表应该覆了满身金光吧,不知道能帮我挽回多少仙女的形象。

原来融时说的健身房竟是这里,此刻他正在史密斯架上练卧推,许佑在旁边辅助。融时大汗淋漓,灯光打在身上,闪闪发光,健硕的胸肌将健身服撑的诱惑又迷人,果然,这种型的男人,自己家里也有。

孟惑抱着几份文件站在旁边,看样子刚才应该是在汇报工作。融时见我进来,完成了最后一次推举,坐起身,一边擦汗一边问我:“睡醒了?睡得怎么样,饿不饿?”

我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胸肌上试探着戳了两下,他立马握紧拳头,上身紧绷,做了个标准的健美姿势。

我嫌弃地摇摇头,“太硬了,一点儿都不弹。”

融时没想到秀肌肉秀出了这么个结果,直接被气笑,拉着我往外走,边走边和孟惑说,“大清洗吧,该换的都换掉,一个不留。”

“动作这么大的话,市场会受不小影响。”孟惑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家公司融时也才收购不足三个月。

“那就先拿个大项目稳定一下人心,其余的慢慢来,重心要逐步过渡到隧道项目上去。”

等我们走进餐厅的时候,溪姨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可谓色香味俱全,溪姨给大家添了饭,不断地用公筷给融时夹菜,说都是他以前爱吃的。

孟惑和许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则对溪姨的身份更加好奇,这地位应该比保姆高得多吧,这不都同桌吃饭了吗。

溪姨也给我夹了几筷子菜,奈何我中午吃得多,下午睡得多,能量没啥大消耗,这会儿一点都不饿,所以吃的有些勉强,她也就不难为我了。

因为有孟惑在,一餐饭吃的一点都不沉闷,我严重怀疑溪姨给他盛的那碗汤是没兑水的纯蜂蜜,满桌子八道菜,他能夸出二十八个优点来,真真是牛人一个。

许佑一直没说话,标准的乖乖吃饭的好孩子,甚至还趁溪姨不注意,偷偷帮融时解决了点盘子里堆成山的菜肴。

饭后,溪姨起身要去洗碗,许佑站起身说道:“妈,我去吧。”

我刚想问问融时,这声“妈”又是几个意思,就见他瞪着孟惑说道:“你也去。”孟惑完全不似白天在公司时,对融时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狗腿样儿,瘫坐在椅子上剔牙,满不在意地说:“溪姨舍不得。”

“我舍得。”融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孟惑只好站起身,冲着许佑喊了一声:“老许,明天我洗啊。”

溪姨走过来,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他比你还小呢,喊什么老许。都去歇着吧,我来洗。”

这画面,让我有种深深的错觉,好像一个妈养了仨儿子的感觉,融时就是那娇生惯养、说一不二的老疙瘩,而许佑是寡言少语、吃苦耐劳的大哥;孟惑是那个能说会道、惯会哄人的老二。

融时若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倒也不错,热闹、有人疼、有烟火气,只是不知道他性子为什么那么冷。

第二天我就知道答案了,融时一大早就带走了孟惑和许佑,说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让我在家里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可以叫溪姨帮忙。

“去吧,去吧”,我小手一挥,赶紧替我赚钱去吧。

家里只剩下我和溪姨了,我再也不能享受空气般的存在感,溪姨基本上围着我转,一会儿给我切盘水果,一会儿给我弄杯果汁,一会儿又端上来几样点心。嘴里絮絮叨叨的就没停止过,简直比我妈还妈。

我严重怀疑融时性子冰冷,原因无他,只是为了对抗溪姨滔滔不绝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