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真的，在日本的确有日共这样一个组织存在，它和我们一样，同属第三国际成员。不过，这毕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所以，你说让她协助确认那两个人的身份，倒也是一个蛮不错的想法，如果她能搞定，说明她所说无虚。”
这是他约见林诗雯见面后她对他说的话，于是，和林诗雯分开后，文道远便立即约见了裴玉燕，来到他们上次见面的春来茶馆等候。
裴玉燕今天穿了件粉底白花的缎面苏绣旗袍，而且，一向不喜浓妆的她今天还在唇上涂了一抹红艳的口红，于往日的淡雅之中，平添了不少妩媚高雅的气质，这让乍一眼看到的文道远不由愣了一愣，吃惊的盯着她一双红唇好几秒。
裴玉燕被他看得脸上微有些发烫，不由瞪了他一眼，嗔道：“看什么看，不认识本小姐啊？”边说着边迈步走近茶桌，这才发现上面摆的几样甜食糕点，竟然和他们上次见面时她点的一样不差。
“哟，心还挺细的，怕不是有什么企图吧？”裴玉燕扫了文道远一眼，似笑非笑的问。
文道远笑了笑不答，待她落座，才道：“你说过日共和中共一直有联系，而且曾经合作过，对吧？”
裴玉燕怔了一怔，没一会就会过意来，瞪大了眼看着文道远，惊奇道：“你不会是想说，你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吧？”
文道远笑了笑点点头，心想此女果然玲珑剔透，听话听音，只一句提示性的开场白便听出他的意思。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裴玉燕美目中闪着惊喜，盈盈秋水滴溜溜的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有件事我正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呢。”
文道远心头一跳，暗想人家原来竟也在打他主意，便想问她是什么事，却见她轻巧的沾起一块莲子糕送到嘴边，截住他道：“先说你的吧，找我什么事？”
文道远见状，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从衣兜里摸出两张速写画像放到她跟前，敲了敲台面道：“我想请你帮忙查查这两个人的身份。”
裴玉燕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依次拿起两张画像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她放下画像，问文道远：“这两人是什么人？”
听她这么问，文道远虽略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内，毕竟特工组织里边出于保密需要，都是尽量减少横向联系，她裴玉燕年纪轻、资历浅，手中掌握的人脉线索必定有限。不过他也估计，日共在黑龙会的卧底肯定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应该还有其他的渠道可以多了解一些信息。于是他指了指桌上的画像，道：“我怀疑这两人都是日本情报组织里的人，而这一个，很可能就是你们黑龙会的。”文道远说着，手指在古董店老板画像上面敲了敲。
“依据呢？”裴玉燕立即就问了一句。
“依据嘛......”文道远凝眉摸了摸下巴，觉得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越详细讲给她听越好，毕竟她是黑龙会的卧底，多一些细节，在她那里也许就是一条线索。于是他整了整思路，便将自己如何从追踪付国华的行踪入手，发现古董店老板的疑点，怀疑他很可能是日本人，到通过盯梢发现他与黑龙会的小林贺接触，进而怀疑他黑龙会的身份，以及如何发现那个乔装的神秘人，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裴玉燕听得很仔细，直到听完，才想了想道：“从他与黑龙会的小林贺接触，就判断他是黑龙会的人，听起来理由其实有点牵强，不过，既然有怀疑，查一查倒是也无妨。还有那个乔装的神秘人......，这样吧，明天，还是这家茶馆，你听我消息。”
文道远点点头，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看着她道：“说说你的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江川老师那本潜龙心法。”裴玉燕抬眼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
文道远心头一跳，一句‘那不可能’差点就冲口而出，不过转念一想，不是还有本赝本嘛，于是便改口道：“那我得先问问江川老师是否同意。”
裴玉燕点点头，道：“问一问这可以理解，不过江川老师如果拒绝交出的话，很可能会......失去自由。”
文道远脸色微微一变，不满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江川老师拒绝交出，你们就会用强？”
“不是我们会用强，而是有人会用强。”裴玉燕扫了文道远一眼，淡淡道：“小林贺这个人我知道他，他是黑龙会在苏州的一名执事，这个人，自从我向黑龙会的头头上报了潜龙心法的所在后，就一直在打江川老师的主意，所以，如果江川老师不交出潜龙心法，他一定不会放过江川老师。”说到这里，她看了文道远一眼，缓缓道：“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交......”
“不行。”没等裴玉燕说完，文道远就打断她道：“交给你们，小林贺会报复，同样不会放过江川老师。”
“听我说完嘛。”裴玉燕不满的白了文道远一眼，道：“江川老师，可以通过我们这边引荐加入黑龙会，这样一来，江川老师就是我们黑龙会的人，小林贺再怎么想报复，也不敢伤了江川老师的性命。”
文道远瞪大了眼，正想着还能如此操作，裴玉燕已是看了看他接着道：“这样一来，你们帮的就不是黑龙会，而是我们日共。而且，金条一样可以通过黑龙会付给你们，该多少，一根也不会少。”
“这个嘛......，我会把这个利害关系说给江川老师听，不过行不行最终还是得他说了算。”
“那好，这事宜早不宜迟，尽快给我消息。”说完，她拿起茶壶为文道远加满了茶水，然后又掂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文道远本想着正事讲完了，也该告辞了。但看这裴玉燕的意思，却好像一时半会还不想走，于是倒也不好意思开口，也学着她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咀嚼糕点的声音，文道远拿眼偷偷瞄了瞄她那抹红艳的唇瓣，竟少见的局促起来。
裴玉燕噗哧一笑，斜眼看着他，问道：“怎么？怕你家那头母老虎不高兴啊？”
文道远一听，一时间也不知怎么接，又见她眸光似水，微微荡漾，不由愈加局促，胡乱中正想端起杯茶稍作掩饰，这时，却听得裴玉燕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来也怪，听她这么说，文道远心里既没有失望，也没有因为会错意被人挑明的羞恼，而是一种若有所悟的恍然。
说到底，他和她太相似了，他们两人都是聪慧、机敏、冷静、理智的类型，他们也许会彼此欣赏、惺惺相惜，成为很好的朋友，却并不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的伴侣。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文道远顿觉自己自然了好多，不由好奇的问。
不料，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又让他顿时好生尴尬：“凭什么告诉你？”
文道远红着脸挠了挠头，正觉有些自讨没趣，裴玉燕却是在这时噗嗤一笑，将双手托在香腮上，眼珠转了一转道：“应该是类似于孟志刚老师那样的吧，反正......，不会是你这样的，一想到你那美人计我就来气。”
......
第二天，文道远如约来到春来茶馆。
裴玉燕换了件青花白底的苏绣旗袍，只施了十分薄的妆，薄得就像是散淡晚秋的一缕风，柔和而清冷。
文道远在心底承认，她这个样子，才是他看着觉得最舒服的，既有疏离感，让人不敢直视，却又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查出结果了吗？”一进房间坐定，文道远就问。
裴玉燕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文道远，道：“只查到那位古董店老板，他就是黑龙会在苏州的头，至于那位乔装的神秘人嘛......”裴玉燕摇了摇头：“没查出来。”
文道远一听，倒也没太失望，笑了笑道：“起码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裴玉燕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呢？东西带来了吗？”
“东西嘛......”文道远微微摇了摇头，笑着道：“江川老师让你们亲自去跟他谈，他现在就在老约翰咖啡馆等你们。”
昨天回去后，文道远立即就找到江川，两人一合计，觉得裴玉燕提出的计策虽然不错，但对方毕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谁知道会不会是空头支票，一旦东西到手，却又不履行承诺，这种可能性虽然非常小，却不得不防。
裴玉燕听完，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深深的看了文道远一眼，微摇头道：“你们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