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云汉联邦千里之外,有一处山崖。
崖壁上怪石嶙峋,骨碌碌的碎石从峭壁上滑落坠入万米不见的深渊。
那山崖唤作风雷崖,常年乌云布空,狂风阵阵。孤峰突起,傲立群山。高耸耸入云千万丈,深重重坠石不闻声。长林飒飒走邪风,千岩万壑见妖影。妖气阵阵,魔影重重。妖气阵阵,是那阴山鬼魅呼浅风;魔影重重,是那百千妖魔穿林中。
好一个千磨万击风雷崖,亘古不倒聚魔窟。
此处正是妖族第一高手牛魔王的住处。
连云山,山上有摩云洞,洞内有游清殿。
而牛魔王就住在这游清殿之中。
这游清殿从山脚直通山顶,是牛魔王请了专人打通的,不伤及山脉,又可以方便建造。
游清殿内,一处密室之中,几个名震天下的妖王们正面色凝重的看着桌子中央的一块血红的旗帜。
按理说几大妖王都是一州之主,天底下没有能压制得住他们的,即便是牛魔王,也很难真正杀死他们。
可如今却对一面旗帜如此忌惮,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那旗帜看着普通,上面有不知何种东西画作的白色面庞,那面庞凶神恶煞,不似常人。
为首的牛魔王靠在椅背上,他身高一丈,宽大的手掌在白玉做的椅子上来回摩擦,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静坐,空气中凝结着不安的情绪。
“怎么样,同意吗?”
不知从哪里传来沉重沙哑的声音。
众妖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先表态。
见众人一言不发,那声音继续说道:“只要你们同意,我便可以将我的力量分与诸位,让妖族不再被血脉桎梏,拥有比拟乃至超越人族的修炼天赋,到时候,区区云汉联邦,岂不是手到擒来?”
众妖王仍旧是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们想等着人族继续发展,几百年后彻底把你们妖族赶尽杀绝?亦或是期待他们壮大后饶你们一命?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吧?”那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戏谑。
“放屁!我妖族实力何其雄厚,北拥天山,南占昆仑,半数疆土皆在我等手中,轮得到你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指手画脚?”一汉子拍案而起。
那大汉衣着华丽,穿金戴银,光头大脑,卧蚕眉,丹凤眼,声音似美人。
一旁青发男子拉住了他。
这些年,随着人族崛起,仗确实难打了,要不是之前妖族联合绞杀了一堆人族高手,现在的情况只会更差。
人族的科技在不断发展,妖族这些年虽然也意识到了,不过却终究是慢了,再加上人族终究是思维更强。
所以即便是发明了殖装,但是太慢了,到后面也只能做到勉强与人族分庭礼抗,而人族则可以凭借先发优势与科技将他们慢慢蚕食,这是各妖王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战争,开始了就不可能结束,结局只能是以一方的惨败告终。
现在的情况是,举国一战未必能灭了人族,而他们又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一旦给他们缓过劲来,就不好说了。
然而慢慢消耗下去就是慢性死亡,现在他们属于骑虎难下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打。
而如果真的想要完全打赢,那旗帜里的力量,是必须的。
“可以,但我们有条件。”牛魔王冷冷道。
“有的谈就行。”那声音道。
“第一,你力量源泉的所有限制必须解除,完全交给我们。”
“第二,在此期间所有有关于影湖以及相关阵法的研究不能插手并且需要协助我们,如果发现你做了小动作,那就直接停止。”
“好。”
“第三……,你的条件,是什么?”
牛魔王不相信他真有这么好心,一个鬼魂苟延残喘千万年,不可能只是为了帮自己。
“我的要求很简单,复活我。”那声音道。
牛魔王看向众人,有人激动,有人冷静,但无一例外,都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关乎妖族命运的一刻,谁也不敢大意,谁也不敢打扰。
他神游千里,无数想法转瞬即逝,最后沉声道:“行。”
他又道:“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班师回朝,还于旧都。”
那声音沧桑,如万年以前的一阵风吹到如今。
牛魔王只是瞧了那旗帜一眼,便不再回话,将血红的旗帜收入丹田。
而对于困在旗帜里的妖魔来说,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夺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没人知道被幽禁在旗帜里的千万年里他现在积攒的怒火达到了何种地步,只是现在的他学会了冷静,不会再如当初一样狂妄自大。
“希望你不会生疏了技艺。”
那鬼魂心道。
至此,妖魔达成联手,一场关乎亿万生灵的计划在风雷崖中酝酿,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巨大无形的手,推着历史的车轮悄然前行。
风雷崖上雷云密布,碗口粗的雷电游龙般在乌云间涌动,日月无色。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边关,却在努力的啃着一本书。
对于书本的内容,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看了,虽然是一边翻着字典辞海,一边做笔记,一边看书,不过却是看的很认真,比以往每一次都认真了许多。
而刚到的毕露看到端坐在练功房中,认真翻着三本书的边关,则是有些刮目相看。
如今距离邪修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自那件事之后,边关回来便开始看孙子兵法。
一开始毕露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放下了,没想到边关却坚持了这么久,虽然看的慢,但确实是一字一句的读下来,不懂的就跑来问毕露。
这对于一个平常连白话文都不愿意读的人来说,确实是殊为不易了,因为他看的还是文言文版。
有一次去吃饭时毕露也曾问过。
“你怎么就想读书了?”
边关的回答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他说:“肉吃多了,总得吃点菜不是?”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边关摸着头憨笑的样子,真是个憨货。
这两个月来,师父偶尔会出现,指导一下边关,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搜寻妖魔,还带着边关和毕露出去杀过几次妖。
与其他师父不同,郁谢林杀完妖从来不独占,而是把妖物的内丹等宝物平等的分给两人,对于功夫,也从不藏着掖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待两人可谓是如同亲生儿女一般。
除了有时候有些老不正经让边关觉得与其仙风道骨的形象有些反差以外,其他方面来说,就像他第二个父亲一般对他的人。
只不过这个父亲有点像老顽童罢了。
这天,边关啃着馒头往家走,这些天没什么事,每天就是练练功看看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生活确实无趣。
他正走上走廊,拐弯就看见一个紫色短发超短裤的女人和林乐章在走廊上拉拉扯扯。
那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喜欢的火辣。
边关不太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于是就假装没看见,扭头进了房间。
还没进去就看见小胖子开门招呼他。
边关不明所以,就走了过去,什么还都没问,就被小胖子一把拉了进去。
“干什么啊?”
边关疑惑道。
“你听,你仔细听。”
小胖子搬了两把凳子放在门口。
就听见外面又嚷嚷了起来。
“你昨天为什么不去找我?”那女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甜。
“不是说了吗?分手了我找你干嘛?”林乐章有点不耐烦,靠在阳台的瓷砖上,眺望远方,不去看那女生。
“为什么?凭什么分手?”那女生像是有些恼怒。
听到这儿边关就没心思听了,站起身就想走。
“干嘛呀?”小胖子一把拉住他。
“没什么意思,打听人私事干嘛?”
“什么叫没意思啊,现场的恋爱教学,你以后交钱都不一定学的到你知道吗?我是看你和我是不错的同学我才拉你来的。”
小胖子有些愤愤不平,这人完全没有体会到自己的好心。
“不就是分个手?还感情教学?”
边关不以为意。
“分个手?你知道吗?这些天你打比赛和出任务的时候,至少有不下五个女的来找他,还都是很漂亮的那种。”
“哦。”边关坐在凳子上,平淡道。
“哦?”
小胖子怒其不争,道:“算算算,你一辈子打光棍儿算了。”
边关靠在椅子上,收起书,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放空一下脑子,当个乐子。
外面林乐章瞥了她一眼道:“不喜欢就分手了啊,还能为什么?”
说完打开门就要进去。
那小女生一把拉住了他,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怒道:“什么叫不喜欢?你当时追我的时候怎么说的?现在说不喜欢,我同意了吗?”
林乐章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一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分手还要给你打报告,还要你同意?你凭什么觉得我要你同意?”
伸手拍下女孩儿紧握的双手,理了理衣领,道:“我告诉你是通知,不是寻求你的意见,你明白吗?”
那女孩儿手一被拍下,眼里就泛起泪花,身上穿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女人的衣着,此刻也无法撑起脆弱的内心。
她略带哭腔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好不好?”
林乐章本来想直接关门,这次却是直直的看着她朦胧的泪眼,冷冷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改了错误我就会再喜欢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改变了,变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分手了好吗,你改了哪怕所有我不喜欢的地方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付出我就该给你回报的好吗?你觉得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轰轰烈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你以前说喜欢这样的我的啊,叫我不需要变的。”女孩儿声音里带着哭腔。
“哼。”林乐章嗤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带出去有面子,好玩儿知道吗?你真觉得这身破衣烂衫很高级吗?你真觉得你这种所谓的高大上很有档次吗,土的掉渣了好吗,我就是为了玩儿玩儿你而已,别想太多。”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啊?!”女生的声音里挤满了愤恨。
“感情呢,是需要你给我带来情绪价值的,一开始,我确实觉得你有点儿意思,挺新鲜的,所以你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情绪价值,但是现在,你很平淡,你能听懂吗,就很没意思了,你无法给我带来任何情绪价值,甚至不如我在灵脑上打一把游戏能给我带来的情绪价值多,所以你明白了吗?对于无法给我带来情绪价值的东西该舍弃就舍弃掉啊,谁叫有垃圾不丢还放着?”
“可是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你就这样离开我,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小女孩儿有些崩溃的嘶吼道。
“不是。”林乐章像是被逗笑了:“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弹琴的时候你给我送汤,那是你自愿送的啊,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逼迫你送了吗?你觉得你冒着暴雨过来给我送汤,送奶茶,就像关羽过五关斩六将,老将死守龟兹城一样伟大,不好意思,真没那个分量,一杯奶茶就是一杯奶茶的重量,你在上面倾注再多的感情我也感受不到,和我没关系,你懂吗?那是你自己的自我感动而已,别施加在我身上,行吗?”
末了,他拉开门背对着小女孩儿,又道:“以后,少做自我感动的事儿,别这么天真了,多大了,还这么傻。”
门关的很轻,小女孩儿却被那一瞬间压塌了,仿佛有一座五指山将她压倒。
她跪坐在地上,无声抽泣,不敢让人听到。
边关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是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自己也不好插手,只好道:
“戏看完了没?”
小胖子一脸佩服的说道:“你看看人家,拿捏得多好啊,这脑子。”
边关有些无语,也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开门回房间去了。
恰逢此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女孩儿双目无神,任由雨水拍打,也不动身。
边关看了会儿书,发现下雨了准备去把衣服收了,他自小在乡下过日子,还没用习惯洗衣机之类的。
他一出门才想起小女孩儿还在这档子事。
顺手进屋拿了个避雨珠,运气一弹,罩在小女孩儿的身上。
他不是什么大哲理家,连书看的都不怎么明白。
所以给她放了一个避雨珠,确认她不再被风吹雨淋后,就回房间了。
他也不是什么圣人,没资格开导别人。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觉得这样让女孩子坐在地上,不好,所以就这么做了。
没有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这样做了就是了。
这就是他认准的道理。
他拿起孙子兵法,又放下,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回想起刚刚的一切,喃喃自语道:
“恋爱啊,就是这样吗?”
他没有答案,于是继续边练功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