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你倒杯水。”禹哥儿想要起身,却还是被无心紧紧抓着手心,“你别走……就让我这样静静看着你……”
无心嘶哑着嗓子说。
他强撑着伸长手臂,想要触碰那悄然看过千百次,却总是敬而远之,仅仅出现在梦里的人的脸庞。
禹哥儿将他的手轻轻握着,贴在自己的脸上,看着他说,“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禹哥儿,禹哥儿……”
无心很快陷入了昏睡,怎么摇也不醒,惊的禹哥儿惊呼一声,桌边的水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常青听到禹哥儿惊呼,赶紧敲门跑进来,看见禹哥儿惊慌失措站在那里,泪流满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把搂住她,说,“小主儿你先别急,咱们不是已经先逃出来了么,不会再有那些个逆军随时要攻打进来,这就已经成了一半了。只要能挨到女壮士回来,就能救他了。”
“他叫无心,他说这是师傅给他取的名字,他记不得父母的消息,不知道自己本名叫做什么……”禹哥儿喃喃地说。
常青默默地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几乎也要流下泪来,无心能在逆军入宫的那会挺身而出,救大家的命,他就是个好人,好人应该长命百岁,而不应该受折磨就这样死去……
天渐渐大亮,寒风中,只有雪花瑟瑟落在屋檐上,为这片寂静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孤寂。寒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谧的院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雪花悄然飘落。偶尔响起来的打马疾驰飞奔的声音,令人浑身一颤。
禹哥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思越来越乱,终于忍不住,叫了常青要准备外出的衣服。
“这么冷的天,外面还不停地有逆军出没,您不要命了?”
“我要是不想办法,只怕他活不成了……”禹哥儿说。
“他就是为救您,才受的伤,如果您就这么出去,势必会被抓起来,对于他来说,岂不是前功尽弃……就算您出去有幸没有被逆军发现,您知道哪里有大夫,有草药可以抓过来?”
常青还想再劝几句,就听见禹哥儿厉声说,“你不要说了,总要想办法的,我不能就这么,就这么看着他……”
那句话始终也不忍心说出口。
常青直接跪下了,硬着头看着她。
禹哥儿索性抓起屋檐底下的冰冷的泥巴,直接抹在脸上,“我打扮成小厮,穷苦人家的丫头,总能想办法的,你不用再劝了……”
不得已常青站起来,从包裹里翻出来几套锦衣,都太过惹眼。
禹哥儿心里难过,忽然间听见小床上昏迷的无心开始说起胡话来,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急忙扑过去,按着即将要高热抽搐的无心。
她左看右看,情急之下只得将自己手腕伸过去,无心何曾知道,一口咬住。
嫩白的腕子顿时从无心的嘴边淌出血渍,禹哥儿只觉得剜心似地疼痛,心里更难过的却是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他的恐惧。
她眼里含着泪,心里默默地祈祷,一时间开始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起来……
秋蝉将热粥端进来,看这个情况,急忙将粥放在一旁,撕下裙角的布块,团成一团,塞到无心的嘴边,慢慢将禹哥儿的手臂换出来,拉出来看的时候,只看见深深地咬痕,鲜血淋漓,不好好敷药,只怕要一辈子留疤痕了。
秋蝉看看面前的这一对儿主仆,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跪下跟禹哥儿请罪,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瓷瓶,将瓷瓶举起来,捧给禹哥儿说,“这是玉主子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交给我的一丸药,说这是救命药,生命危急的时候服一次,能治百病,解百毒,她说,只能留着给禹主子最关键的时候用。”
秋蝉看着禹哥儿说,“奴婢谨记着玉主子的话,想着将东西保管好,等着救命的时候给您,此刻您想着一定要出去的话,奴婢也不得不违背玉主子的话,将东西此刻就给您了,怎么用您说了算,只求您不要再以身犯险,照顾好自己……”
常青也跪下来,默默地抽泣起来。
禹哥儿接过来秋蝉拿出来的瓷瓶,几乎要喜极而泣,说,“你们两个快起来,是我要辜负她了,只不过我禹家教导儿孙,一定要知恩图报,他为我受伤,我不能不管不问,没有他,此刻我已经死了,这救命药,本身就该是他的。以后再如何遇险,那都是命数。”
禹哥儿小心翼翼倒出一颗丸药,放在鼻下仔细地闻了闻,一股清香瞬间扑鼻而来,四肢百骸顿时犹如泡了温泉一样,舒适无比,看来这真的是一味良药。
“这药怎么吃?”禹哥儿问。
“用温水化开就行。”秋蝉说。
“好,你们两个先去吃东西,吃完之后再说。”禹哥儿说。
常青跟秋蝉看了看一眼躺在小床上的无心,为禹哥儿倒了一碗热水,端着粥盘离开了。
此刻房间里就只有禹哥儿与无心,那无心已经不抽搐了,然而陷入更深的昏迷,他浑身都在冒着热气,头发上甚至腾起丝丝的白雾。禹哥儿俯身下来听了听,他的心跳很快,却很轻,似乎生命力在急速的流走。
她将脸上的泪水拂去,将已经化开的药汤饮了一口,低着头噙住那滚烫的双唇,小舌灵活游走,撬开他的齿,直到唇齿相依,将药汤喂给他。
她用温水沾着细软的绢布,一遍遍擦拭着他的额头,他的脸庞,他的脖子,后心,手心,一遍遍跟上苍祈祷着,祈祷奇迹会发生。
直到晚间时候,屋子里的碳盆已经灭了,无心觉得有些凉,直起身子坐起来,却觉得自己肚子咕咕直叫,浑身虚弱无力。
头上的高热与眩晕感已经好很多了,甚至背上的疼痛也少了不少,他探手摸一下那些疤痕,被包扎的很好,伤口没有裂开,甚至有些发痒。
这一切都是转好的迹象,而此刻床边,女子就趴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手心里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沉沉地睡着,借着窗外的雪光,他看得清女子是谁,闻得见身边萦绕挥之不去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