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幸佞臣,无故屠杀将士,我们不服!不服!……”

无数的愤怒的声音传出来,一层一层,犹如潮水一般。

即使郑业,心里也是一颤。

李基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他何尝不知道?然而即便赵王上位,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吗?那赵王,一个迂腐懦弱的小人,真的能革新吏治,抵制外敌,开疆拓土吗?

他悲从中来,看着对面赤红了眼的近卫军,“这些都是有人故意陷害误导你们的,一国之君如何能干出这样的事……”

郑开俯身在大门上,听了几耳朵,就悄悄溜过来,对李基耳语说,“圣上,这郑阁老还在跟逆军对峙,微臣担心……”

“你担心什么?”李基问。

“微臣担心郑阁老不能说服逆军,反而刺激逆军强攻,那该如何?”

李基立刻紧皱了眉头,抬头看面前坐着的,蔫头耷脑着的一些臣子,似乎没人注意自己,说,“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微臣以为,当下之急,是圣上离开这里。郑阁老与禁卫军如果能抵御逆军,那他就会掌握禁卫大权,依旧对圣上的安全造成威胁呀,如果不能抵御,只怕门破之时,圣上会第一个被冲撞。”

“刚才臣卜了一卦,中卦,生门在北方。”

“什么意思?”

“今日圣上不会遇险,需要往北方去,北面没有危险。”郑开说。

北方有慈寿宫,还有……

“先传命下去,禁卫军抵挡住,事后每个人奖赏百两白银!”李基眼睛一亮,说,“撤退之事,你来安排!”

郑开眉眼一笑,“微臣遵命!”

“啊……”大殿内人都是一凛,已经听见外面开始了肉搏,那弓箭没命的朝外射着,外面朝门口射着,又是大白天,看的清清楚楚,无数的人中箭倒地,被踩在脚下。

那鲜血就一点一点渗进去内殿,浸湿贵人们的靴子。

皇帝在司礼监的服侍下进了偏殿,姑且腾出来一间房休息,外面厮杀喧嚣声被双重门隔绝,似乎也将险情隔绝在外。李基稍微舒了一口气,歪坐在一旁,小太监捏着肩膀。

“微臣已经按圣上的意思,传信给了西疆军赵雷利,算着时辰,大约明日即可返回京师。”

西疆军离应天最近,京郊大营哗变之后,一部分涌进了应天城,来捉拿他这个皇帝,一部分会驻守在应天城,控制那些京官以及家眷,一部分一定都还留在京郊,只要等到赵雷利率西疆军回来,来个里应外合,可将逆军瓮中捉鳖,一举拿下。

禄宁站在一旁插话说,“圣上要不要将赵将军的消息传给郑阁老?这样也能鼓舞士气,多坚持一会儿。”

郑开却直接道,“你懂什么,要是直接说出去,只怕将士们哪里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怕抵抗不了多久就要投降,还是要他们背水一战,这样才能体现他们的忠心,圣上您说是不是……”

李基眼光扫过来,禄宁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郑开看看日冕,一把拉起李基,说,“圣上,时辰到了,就是现在,臣已经算过,就是这个时候往北方,大吉。”

李基喜形于色,连连挥手,命人取来一套太监服,禄宁七手八脚伺候李基穿上,红色的服饰穿在他身上也颇像那么回事。

在李基与郑开盯着的目光之下,禄宁哆哩哆嗦穿上了龙袍,坐在床上,木然看着已经关上了的大门。

郑开已经带着李基,还有几个司礼监小太监从角门出去,打开门的刹那,听见了依旧呕吼的嘶喊声,兵器碰撞声,还有冰刃划过人皮砍断骨头的闷钝声。

小太监打开后殿角门的大门的刹那,李基忽然觉得心潮澎湃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油然而生,这种刺激令他无比兴奋,一种酥麻传遍全身,是他无论临幸多少宫女妃子也没有过的感觉,他一把抓住郑开的手,说,“郑开,朕只有你了!”

郑开拍拍李基的手,说,“这会儿夹道里没人,微臣背圣上过去。”

李基俯在郑开的背上,只觉得身边呼呼生风,几乎在几个喘息之间,一群人来到了慈寿宫。

一路上果真没什么人,除了慌乱的宫人之外,没有逆军,然而远远看见慈寿宫敞开着的大门,李基心里就咯噔一声,命一个小太监先去探路,果不其然里面还有几个逆军正在砍杀,大批量的人都被后殿的郑业吸引过去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想从里面逃出来,却依旧被无情斩杀,郑开此刻英勇非常,从腰间摸出一柄长剑,第一个跳了进去,片刻之后,他脸上沾着血走出来笑着对李基说,“圣上,可以进去了。”

慈寿宫宫宫里禁卫军与逆军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全部挡住了路,可见这里状况有多惨烈。

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仅有的几个贴身宫女与嬷嬷护在崔太后身前,颤抖地顶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李基的声音,喊着,“太后,太后,是朕,是朕来看您了!”

崔太后搂着小小身子的李环,手里紧紧捏着一柄匕首,几乎就要自尽,此刻听见李基的声音,顿时如同天籁。宫里的几人以为逆军已经被打败,喜极而泣瘫在地上,嗨起来崔太后走上前,打开了大门。

结果却略失所望,崔太后皱着眉头看着乔装的李基,“皇帝,你这是……”

李基一把掺住崔太后的手,抱起李环,将人往里带,边走边说,“太后有所不知,此番逆军正在后殿攻打殿门,朕先避到太后宫里,没人知晓,明日就会有分晓……”

后面一挥袖,郑开命几个小太监赶紧关上门,用东西顶好。

天渐渐黑下来,宫女将蜡烛寻出来,只点了一盏,崔太后便说,“去里殿吧,这里冷。”

郑开急忙走上前,搀住李基的手,就在这时,忽然李基一阵头昏眼花,听不到声音,几乎晕倒在郑开的怀里。

郑开扶住李基,对崔太后说,“圣上这是惊吓过度,急火攻心,还请太后恕罪,微臣将圣上先放下来,看能否医治。”

崔太后急忙打手势,跟着郑开,看人将李基抱起来,轻轻放在内殿的床上。

另外有嬷嬷将李环抱起来另外安置。

郑开医术颇为了得,此刻把了脉,见李基呼吸平稳,对崔太后行了一礼,说,“圣上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忽然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崔太后悚然而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