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起来吧。”禄茶说。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大致跟自己掌握的一样。

“你近日得罪了谁?”

禄宁苦着脸,说,“小宁子也没得罪谁啊?……是了,一定是他!”

“是谁?”禄茶问。

“是钟鸣宫的福泉!一定是他!”

“怎么说?”

“前一段时间一个我同乡的小宫女找过来,说福泉那老太监看上她了,要寻做对食,说那老太监又难看,又惯会折磨人,将她身上拧的没好肉,求我救救她……”

“所以呢?”

“我给了福泉一笔银子,全当那宫女的赎金,将那宫女接到了我宅子里,福泉收了银子,挺开心的呀,还笑嘻嘻说我算是有了艳福,他只当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让我以后跟那宫女好好过日子……”

禄茶黑着脸,冷冷看着他。

禄宁又跪下了,“茶爷爷,小宁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禄茶气笑了,说,“你一个没根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为了美色去跟人作对,从别的太监手里抢女人,我也算是开了眼了。”

“那个小宫女名叫什么?长的美吗?人现在在哪里?”

禄宁犹豫了下,回答说,“小宫女名叫红衣,长的一般般吧……”

禄茶瞪了他一眼,禄宁急忙道,“长的是不错,唇红齿白,身段尤其不错,跟后宫主子也不相上下的,可她说心里有我,除了我,谁也不肯跟的……”

禄茶看着禄宁的眼睛,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活命,还是要那个宫女?自己选。”

禄宁哇的一声哭着叫道说,“我要活,我要活,我死了她决计活不成……不当值的时候她就待在我在宫外巷子里的屋子里……”

禄茶笑了,说,“从今天开始,你跟那个叫红衣的小宫女断了联系,她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另外你再出一个宅子的钱,都赔给福泉……”

“茶爷爷……”禄宁哭丧着脸,颤着声音喊。

“不超三天,我将你捞出来,以后再有下次,就不会再管你,你好自为之。”

禄茶说完扭头便离开。

只留下禄宁一个劲磕头,一会笑,一会哭。笑的什么,笑的是在这个宫里,究竟还是有那么一个人,看中自己的价值,愿意拉自己一把,哭的什么,年少情深,终究抵不过生死存亡,终究他要对不住那个女孩子了。

又落在福泉的手上,她又能活几日?

乾门寝殿的偏殿小屋里,里面是禄茶歇息的地方,这里他已经住了七年之久了,从李基太子时期的谨小慎微,到如今天子座下司礼监的头一人,在后宫太监里,可谓是万万人之上了,宫里谁不叫一声茶爷爷,就连主子们,也都恭恭敬敬的。

他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忧心,年少时杀戮太重,只怕老了不能善终,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小太监,收为徒弟,好好调教了五年了,没想到居然被那姓泉的给盯上了。

呵呵,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福泉不就是因为跟了个好主子,想继续往上爬,以为主子混到了太后,就可以将我们禄姓的一众司礼监太监踩在脚下,变成你们福姓的太监了么?

岂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禄茶心里冷笑,一个人从房间的盒子里取出了太医院院正李太医送来的布包。里面是一块粉色锦帕,帕子很常见,宫中制式,上面绣着香婕妤的封号“香”作为区分。

然而里面的气味却提示着帕子的不同。

李老头说这帕子上浸了一种名为“冷凝香”的香料。这种香料产自西域,最初为一些烟花女子常用,用来维持窈窕的身材,面容的娇美,然而里面用了大量的寒性药材,令女子通体生寒,泡在茶水里喝那么一两次,就能令成型的胎儿流产,尚未成型的胎儿生化,令正常女子宫寒不孕,乃后宫女子之大忌。

那弘弱水从烟花之地被福泉等人偷偷摸摸采买回来,还当自己不知道,偷偷藏在后宫里,命人调教了一年之久,才敢拿出来叫皇帝偶遇了。

这人哪,跟人就是不一样,自己按祖宗规规矩矩采选入宫的,就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没生出什么事端来,那些个走歪门邪道一心想走捷径踩着别人上位的,只怕也走不远,熬不到最后!

这香料就这么轻易的让人得了,还盛到了自己面前,可见这姓弘的也不是什么机灵人,只是被福泉那边当做一个玩意儿,甚至一把刀,用完就扔的。

你既对我不仁,别怪我不义了。

后半夜,有一名太监偷偷摸进了禄茶的屋子,禄茶递给来人一个布包,耳语了几句,很快太监就领命,拿着腰牌,等在宫门口,等到天灰蒙蒙亮,就揣着腰牌出宫了。

太监一路小跑,脚步极轻,怀揣着一个布包,左拐右拐,在弄堂里穿梭,等在了一个住宅后门,轻轻敲了几下,有人开门之后,跟出去一个男人。只见这个男人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看起来孔武有力,是个练家子。

男人跟着太监来到一处空宅子里,一个翻身,就跳到了院子里,用怀里的匕首剥开内屋的门,只听得一声里面女子的惊呼,就没有动静了。

片刻之后那男子抱了个长布包出来,将门打开,揭开布包,给太监看了一眼装在袋子里女子的脸。太监点点头,二人便趁着天色依旧蒙蒙亮,离去了。

此刻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福泉在小丫鬟的伺候下,醒过来先行洗漱,没想到小丫鬟动作慢了一拍,端过来的水不小心溅到了福泉的衣襟上,福泉起床气登时发作,一脚将小丫鬟踹到墙角,抽出一根棍子站起来。

小丫鬟像是见得多了,只打哆嗦,并不躲闪,似乎知道越躲挨得就越多一样。

小丫鬟咬紧嘴唇,一声不吭,这动作无形中刺激福泉心脏跳动的更加有力,他莫名的兴奋起来,挥动棍子的手更加使劲,一下两下,那小丫鬟渐渐口鼻出血,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