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经到了钟鸣宫里,禹哥儿不好再回头,恐耽误了时辰,便对常青耳语了几句,常青赶紧对跟着的大太监交代两句,跟着禹哥儿进去了。
留下来的大太监是沁香殿的大太监总管常乐,这人向来瞧不上玉采女偏屋里面那一群小家子气的人,如今采女的脸又成了这个样子,香婕妤又特意交代不让玉采女进去,焉有不尽心之理?
他挤出笑脸,对玉采女说:“玉采女,婕妤有安排,奴才先送您回去安歇,等您面上这伤好了之后再来婕妤这里,您意下如何啊?”
玉琼脸上虽然痒,可是还能忍,眼看着香喷喷的美人进去了,留下自己在外面吃闭门羹,心里有些失落。
“婕妤可是嫌弃我了?”玉琼话上就带了哭音:“妾只求婕妤姐姐不要抛弃我......”
虽然常乐是个大男人,可也受不了这般深情,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长了全身,他不着痕迹地搓搓手臂,安慰玉琼说:“您对婕妤的孝敬之心,婕妤心里明白,都记着呢,您先回吧,等大好了再来陪婕妤也是一样的。”
心里却嘀咕着:“什么人呢,自己都这样了,还要一个劲跟着进去,想凑合着见圣上呢,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跟个猴子似的。也不知道当时司礼监那帮子人都干什么的,也不把把关,只收钱就将人都采选进宫了。”
心里一个劲数落,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笑容满面的对玉琼说,光洁的面上几乎挤满了褶子。
玉琼见实在无法,今日看来美人不能再见了,便点点头,用摸出袖子里的帕子,抹抹泪,对常乐说,“那乐公公就留在这等着伺候香婕妤姐姐吧,我先回了,一个人认得路,可以走。你别误了婕妤姐姐的事,不用管我就行。”
常乐巴不得玉采女这一句,面上更乐呵了,连连点头称是,便目送玉琼一个人走了。
看玉琼这寒酸的样子,跑这一趟不会落着任何好处,连打赏都没有,回来说不定会错过自家主子回来,没跟着伺候的话,虽然常青那死丫头不说,暗地里肯定会排挤自己。还是守在这比较划算。
打定主意,就现在钟鸣宫门口,等香婕妤出来吩咐。
也不敢随意走动张望,只寻大门口僻静处,打量起院墙的砖石来。
玉琼自然认识路的,才回头走两步,就瞅见了秋蝉,一看到自己人,小脸立刻垮下来了,对秋蝉撇撇嘴说:“她们没让我进去……”
秋蝉刚想问怎么回事,一抬头看见玉琼的脸,老天爷,这是破了相了吧,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变成这样了,莫非受刑了?
急忙扶着她到了背脚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没发现什么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得玉琼说:“我才跟着走了两步,就觉得脸上有些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虫子,咬了几口,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们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对着我大喊大叫……”
猛然想起早上的香粉,莫不是……
秋蝉脸猛然变白,只想扇自己耳光,肯定是早上用的香粉变质了,有一股怪味,这下将脸也腐蚀了,这如果好不了,偏屋里几个人怕是都活不成了。
她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先安慰玉琼,“采女不用担心,这几片红红的地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回去好好洗了脸,休息几天,吃点清淡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咱们还可以等香婕妤回来去求她传太医过来瞧瞧。”
玉琼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难过了。”
秋蝉忍住喉头的哽咽说:“都怪奴婢,给采女上了那香粉。”
玉琼拍拍她的手,说:“你别难过了,不是你的错,要说起来,还是我这个人没本事,日常供应都跟不上,要不然以后这些胭脂水粉的咱们不要了,反正也没人看,我用不用香婕妤她们也看不出来。”
秋蝉摇摇头,“日常不用,那节庆岁末怎么办?总要出去见人赴宴的呀?年关圣上赐宴,总要去磕头的。”
是呀,玉琼顿时犯了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们这偏屋里,还真是没钱寸步难行啊。
说话见二人已经回到了沁香殿,回去秋蝉安排洗漱自不必说。
且说钟鸣宫里,着实热闹。
禹哥儿一进去钟鸣宫,就成为了焦点,原来诸位妃嫔一大早就盛装过来给皇后请安,后面排着的便是有名号品级较为低一些的婕妤充容等人。这禹哥儿是婕妤充容里唯一有封号的,赏赐又多,人还没进到正殿里,一股幽香已经传到了诸位妃嫔鼻子里。
有人不准痕迹扇了扇,然而这香又岂是扇一扇就能去掉的么?
此刻禹哥儿挺直腰杆,径直走到正殿中间,正中间正好摆放着一个蒲团,禹哥儿便跪了下来,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一直等到一套繁琐的动作做完,皇后梓潼才柔柔地笑了,说香婕妤忒懂规矩了,赶紧安排宫女将人搀扶起来。
梓潼这一开口,立刻就有酸溜溜的人开口说:“皇后娘娘说的是,这香婕妤人美体香,规矩又懂的十全十,我们这些人那,都已经人老珠黄了。”
这话没人敢接,禹哥儿连抬头都不敢抬,低着头专心致志看着膝盖旁边地毯上面的花纹。
这花纹有些奇特,似乎不是中原的款式,上面大红大紫描金的对称图案,应该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
是了,几个月前西域波斯那里有使团来贺岁朝拜,似乎在昙朝停留了一个月之久,听说还赔了个王爷之女,认作公主的,和亲过去了。
这毯子手感滑腻,又显得厚重有分量,用来做地毯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