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不同寝,死不同穴
吱吱吱……
昏暗的牢房内,一只只肥硕的老鼠爬来爬去。被穿了琵琶骨锁在草堆里的人对此视若无睹,表情麻木。
沉重的牢门被打开,一身华贵龙袍的宇文华走进来,看着呆坐在草堆里的宇文怀,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见到来人,宇文怀掀了掀眼皮依旧没动,仿佛什么也无法触动他的情绪。
半晌,终究还是宇文华先开了口:“皇叔可是想着死后要如何与卿儿赔罪?”
对面宇文怀锐利的眼神看向他:“宇文华,本王警告你,那是你皇婶!你如此称呼,是在玷污她!”
宇文华一脚踹翻他:“你亲手杀了她!还敢提这些?朕告诉你,卿儿死前说过,‘既然夫妇之间全无情分,生不曾同寝,那么死亦不必同穴了’朕自当遵从,皇叔所犯谋逆,死之后自当草席一裹拉去乱葬岗,皇婶葬在皇陵。你们二人,今生来世,人世黄泉,再无相见。哈哈哈,等朕百年之后,自会让人将我二人同葬帝陵。”
宇文怀激动地扯着铁链就要往他跟前冲,奈何除了把自己弄得更加痛苦狼狈毫无意义。
“宇文华,她是你长辈,她是你皇婶,你不可以这么对她!本王与你父皇一母同胞,辅佐你坐稳帝位,你不可以这样侮辱本王!”
任他如何癫狂,宇文华的身影依旧不为所动,只留下一句
“从小护着朕的是卿儿,长大抢走她的是你,你负了她朕便替她讨回来。明日午时,车裂而亡,皇叔好好享受吧。”
宇文华走了,徒留下宇文怀更加疯狂的拉扯着铁链嘶吼“你不可以这么对本王,更不可以如此对她!她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的卿儿!你不可以!不可以!!!”
第二日,乌云狂涌,电闪雷鸣。
狼狈不堪的宇文怀被推上刑场,昨日的疯狂过后,宇文怀骨头碎裂,脏乱的囚服多了更多的血迹,对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浑不在意。
午时将至,黑沉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幕中,一群身着普通百姓衣物的人突然蒙了面,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在官兵中杀出一条路劫走了宇文怀。
刑场一片大乱,监刑官立马派人加急进宫禀告,一边又派官兵四散追捕。
那监刑官在府衙来回转圈圈,急得满头大汗,边转边叨叨:
“诸天神明在上,本官入仕以来自问也算勤勤恳恳,不曾懈怠渎职。怎么会这么倒霉,头一次监刑就碰上劫法场的?”
旁边的师爷看着他来回转圈,脑袋发晕,赶紧劝道:“大人莫急,大人初接此令小人就跟大人说过,此次监刑摄政王,必定会有变故。一切都有皇上圣裁,大人只要顺着皇上的圣意就好。”
监斩官一愣:“圣意?皇上何时来过旨意?”
师爷看着他,暗叹一声,随后道:“大人,皇上虽然没有明明白白来过旨意。但是大人想想,今日要死的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啊。
大人想想,摄政王权倾朝野,手下怎么可能没有势力,皇上不查清楚就凭摄政王侧妃一面之词和所谓的证据就定了罪,这明显就是帝王要夺回权柄强行将摄政王赶出朝堂。所以今日之事,皇上多半也早有预料。
既然皇上早有预料却未曾加派人手看护法场,说明陛下或许看在先帝打算放过摄政王一命,又或许已暗自派高手前去追捕,顺便挖一挖今天这些人的落脚点在哪,大人只管做做样子,皇室一家人的事,都有皇上做主呢。”
监刑官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皇上明知摄政王的本事,却还任由事情发生,可见皇上有别的安排,本官不能坏了皇上的事,传令下去,雨太大人犯抓捕困难,尽力而为就是。”
师爷暗松一口气,道:“是,小人这就派人去传话。”
皇宫里,听到宇文怀被劫走,宇文华冷笑一声:“看来皇叔的手下,可都忠心耿耿得很呢。”这时地上跪着回话的人道:“陛下,摄政王本来不愿随那些人走,可是领头的人拿出一个荷包,说这是摄政王妃的意思,他们,也都是摄政王妃的人,摄政王这才随他们离开了。”
话音刚落,宇文华手中的朱笔蓦地被折断。他盯着地上的人激动道:“你说什么?是王妃的人?你说仔细点!”
地上的人拱了拱手“回禀陛下,当时倾盆大雨,来劫法场的人被我等围住,摄政王也不愿同他们离开,领头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枚荷包放到摄政王眼前道了一句‘主人早知王爷会被鸟尽弓藏,终前特意嘱咐我等保王爷一条性命。主人还有信件留给王爷,等王爷亲自去取。’摄政王听了这话才随那些人走了。当时大雨倾盆,来观刑的百姓又太多,未免伤及无辜百姓,我等束手束脚追捕困难,还是让他们逃了。不过京城已经戒严,四处城门都有人把守搜剿。陛下请放心,我等一定将人犯抓捕归案。”
宇文华紧紧攥着手中的断笔,怔怔失神。轻声喃喃自语“卿儿,他如此负你,你却还要救他,还要留书信给他。朕得你处处呵护,却始终无法走进你的心里也未曾得你临终前的只言片语。罢了,既然是你的意思,朕便放他一马,让他余生,只能活在愧疚与悔恨当中吧。哼,只是不知道,这岁岁年年的剜心之痛,他能承受到几时。”
丢了手中的断笔,宇文华长舒一口浊气,已经平静下来:“既然未曾抓到,那便不用追了。告诉下边人,只要不是有人公然用摄政王的名头在外行事,不必再管。他毕竟与先帝一母同胞,又扶持朕有过功劳,便让他隐姓埋名的苟活一世吧。你退下去传令吧。”
地上的人奇怪的看了一眼御案后边的皇上,又赶忙低下头,不敢放肆打量,只利落的道了声告退,便离开传令去了。
这边,宇文华想着刚才的事久久不能释怀。另一边,宇文怀随着救他的人跌跌撞撞的冒雨赶到一处僻静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