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兰婆了,姜绾都没搞懂晏北淩在说什么,听这意思难不成还去了她在陈家时的闺房?

兰婆猜出她许是害臊,开口安慰她:“许是侯爷重情,毕竟你们儿时每日一同学文习武,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见你在陈家过得不好,难免也有些伤怀罢了,小姐不必忧心,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姜绾应着躺回床上,能寻回兰婆,心中安稳了不少,就连入眠都容易了些。

只有枣儿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自打这兰婆入了门,小姐总是同她有说有笑,还时常背着她说些私密话,枣儿难免心里有了落差。

兰婆躺在床上,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回到小姐身边,侯爷虽看着不太靠谱,但小姐嫁都嫁了,她看得出小姐同侯爷的关系还不怎么亲密,住店居然还要分房睡。

她私下问过小姐是否还未同房,听小姐搪塞的语气只怕八九不离十。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想法子让二人做真夫妻,早日生下麟儿,再救出夫人,她这辈子便也能安心闭眼了。

这一夜主仆三人心思各异,但也都睡得香甜,真正难以入眠的另有其人。

晏北淩在窗边饮酒,窗台上斜斜倒着三个空酒壶,可他眼中却不见丝毫迷离,反倒神色愈加冰冷。

他今日去陈家,只说对姜绾有愧,想看看她生前的住处,谁知姜绾舅舅陈老爷嘴里含糊一直推脱,只说:“绾绾走得久了,那院子已打扫出来给下人住了。”

后来耐不住晏北淩追问,勉强遣人带他去看。

晏北淩跟着去了那间偏院的小院,院旁就是陈家的菜地,院子本就不大,甚至还占了一半糊了个池子用来沤肥。整个屋子都臭气熏天。

晏北淩挤出和悦的面色问引路下人,这池子建了有多久。

下人小心谨慎,只说今年翻年时才建不久。可晏北淩看得明白,那池子边角的磨损没个三年五载都不会这般。

下人也嫌这院子臭,不愿多待,又引晏北淩进屋,说屋中陈设没变。

晏北淩四处看看,在墙角看见两双女子的绣鞋,样式不像是婢女的。

下人也看见了,说道:“那是表小姐平日常穿的两双鞋,主家有些迷信,说表小姐是病死的怕有怨气,若是回魂看见自己的闺房让别人住了要生事端,所以得放一些表小姐生前贴身之物。”

晏北淩走近细细看了看,却发现两双鞋都很新。

他又问:“姜绾往日可爱出门活动?”

下人听完便笑了:“府中小一辈的主子里,最不爱出门玩闹的便是表小姐了。”

晏北淩挑了挑眉,这跟他幼时认识的姜绾完全不同,他想起早晨见过的兰婆,她是一直跟在阿绾身边的,定然知道其中蹊跷。

果不其然,他寻了个机会单独拉着兰婆问话。

兰婆虽然说的都只是阿绾的日常琐事,说着还能笑出声来,只能说明她所说的这些,都已经是阿绾在陈家时过得不错的日子了。

在他的记忆中,阿绾始终都好胜,但她确实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比什么也都能胜过一众皇子。

要知道年少时他们常翻的可都是宫墙。皇家马场新送来的野马,被当做几人的赛题,其他几人见第一个上马的皇子被甩出老远,纷纷认怂,偏姜绾非要去试,最后双手都被缰绳磨出了血,硬是将那野马驯服了。

就是这样一个像小太阳一般明艳的人,居然甘愿整日待在满是粪臭的小院里。

兰婆只说几句他就明白了,姜绾定是生了病,不然哪怕是生疏了,半人高的矮墙也绝不在话下,区区烈马她有的是办法。

在她病死之前,有多迫切想离开,他的婚书与退婚书有多沉的分量,他丝毫不敢想,而陈家到底待她如何,晏北淩心中也算是有数了。

他仰头倒了倒酒壶,最后一滴烈酒入喉,索性将空酒壶丢到一旁,下了窗台出门寻人。

片刻后,陈心巧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不悦地拿起烛台砸向睡在门边的丫鬟:“睡得这般死,怎么不干脆去投胎,没听见敲门声吗?”

丫鬟畏畏缩缩开了门,见了门外的人,刚开口唤了声侯爷,陈心巧立刻披起外衫迎出来。

“侯爷怎么这么晚才进屋,奴家都卸去妆容了,快些进屋罢。”

先前她本以为侯爷入夜会进她这屋,隆重打扮了一番却迟迟未见人来,方才被吵醒时怨气才会那么重。

晏北淩勾起唇角,戏谑道:“陈员外倒是生了个乖巧知趣的女儿,我只是前来看看你,想着你一人在安京难免孤苦无依,日后我可在京中打点一番,可让陈员外携妻儿搬来安京住,明日启程前你回家中报个信,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陈心巧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得侯爷厚爱,她往日只听闻侯爷风流,原本以为是自己一门心思,要父亲拿姜绾的骨灰要挟,才得来一个妾室位份,还发愁要如何在一众美女中让侯爷青睐。

没想到眼下还没启程,侯爷甚至贴心到要让陈家人都搬来安京,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一时心花怒放,急急答应,娇滴滴垂下眼眸:“我知侯爷待我真心,我也早已心系侯爷,便无需再拘于俗礼,侯爷今晚便在我这里歇了吧。”

晏北淩不动声色躲过陈心巧抚向他的一只大手,唇角笑意不变:“巧儿这般可人我自然也和你是一样的心思,只是今日饮多了酒实在身体不适,第一次定是要给你留个好印象,不如还是等回府吧。”

陈心巧离得近,确实闻见一股酒味,她生在边疆地主家,但也听闻过京中贵族小姐大多矜持,想起姜绾来时,姜夫人那般柔柔弱弱的模样,当下便有样学样,同晏北淩依依不舍地告别,佯装矜持关上房门。

门外的晏北淩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会孟浪一会又矜持娇羞的,只怕安排个偏院边院都不够,找机会将她塞去乡下别院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