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娶国公主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红毯铺就,光说抬陪嫁的便有百多人。
唐旭之骑着高头大马,比之考上状元郎时,更加风光无限。
邺城的百姓们欢呼着捡起街道上的喜钱,想沾沾喜气。
半副皇后仪仗上的李缳凤眸中却是一片平和,对于此刻的热烈喧嚣,并无触动。
下嫁唐家,只是第一步。
国公主的目光透过欢声笑语的表面,看到了阴暗破旧街道里的卑微与贫穷。
正想着,仪仗便到了公主府。
唐母与唐明莲早早便候在此处,公主府装扮得富贵动人。
待到唐旭之下马,小心翼翼牵起李缳的手,跨过火盆时,二人已经步入公主府内。
因着唐旭之大婚,就连远在剑南道的唐父也是赶了回来,和唐母一起看着二人行礼。
大礼过后,李缳便被送入了洞房。
因着与国公主大婚,出席的亲朋好友中竟无人敢当真将驸马灌醉。
毕竟这位已经不算是新科状元郎,而是真正平步青云的四品御史中丞,皇家中人了。
婚房内,李缳静盖着红盖头。
忽然间闻到了寒梅清香。
她蓦地起身,想要掀开盖头,却被一只手握住。
手的骨感冰凉,只能看见白皙修长。
李缳只觉身子稍软,便挪了挪,坐在喜床上,“唐公子?”
身边的人没回答,只低声嗯了一句。
随后轻轻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四目相望,李缳一时失言。
王怀清一袭喜服,清冷却出尘。双眸之中含着说不清的情愫,静静地望着她。
“娇娇儿,你曾害我王氏全家。”
“那我在大婚之日见你,你可会恨我?”
李缳抬头,眸光骤然便得清寒。“右相莫非想要以下犯上。”
王怀清未答。喜服里面还穿着一身雪白衣衫,像是素服。
他轻轻将李缳拥入怀中,又紧紧相拥。
柔软之吻落下,在额心,眉眼间,唇间。
李缳很想要挣开,无奈身子软,又怕刺激到王怀清。
她瞥了一眼四周,并未看见画秋和春音的影子。
王怀清的呼吸落在她的颈肩上,肩上喜服的一角滑落,露出旖旎春光。
李缳饶是再淡定,也终究是位女子。她的目光像是淬了烽火的利刃,死死盯着王怀清。
冰冷的手触及玉肩,带来一丝清凉。
王怀清附身,重重地在肩上咬了下去。听的李缳娇声喊了一句痛。
“娇娇,你不能是别人的。”
下一瞬,李缳便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佳人在怀,王怀清淡淡一笑。一位暗影遁出,“主子,可是要走了?”
王怀清将怀中人轻柔放下,拉上那一角喜服,“事可是办妥了。”
暗影颔首,“我们的人已经将药掺在喜酒中,那驸马爷,自此不能人道。”
王怀清冷笑,与暗影随后离开。
唐旭之红着脸推门而入时,瞥见的便是已经睡过去的李缳。不由得宠溺一笑,公主当真是娇贵,今日事也确实多,累着便和衣就睡。
唐旭之自己脱去喜服,又温柔地将李缳身上的喜服脱去,替其净面。只余下寝衣。
唐旭之轻轻推了推李缳,只见其凤眸蹙起,睡得正香。
“公主,今夜乃是洞房花烛,可否醒醒?”
李缳缓缓睁开眼,下意识想要将身畔之人踢出去,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婚房里,怎的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瞧见唐旭之,李缳点点头,“驸马。”
二人轻笑,唐旭之柔声道,“公主,我唐旭之对天起誓,今生只爱公主一人,永不纳妾。若违此誓,定叫我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李缳是公主,无需发誓。
她瞧着唐旭之认真的样子,有一瞬间心思软化。
她需要一名男子,去替她在朝堂上献言进策,在世家环伺中为大晋谋一条出路。
她要让他对她顺服,敬重,让他勇敢地去对抗世家。就像那日泗水桥上,他向那位女童伸出的手一样果敢。
便是以身做饵,有又何妨。
于是帘帷落下,衣衫褪尽,满室风光。
绿竹潇洒温润,软玉清风,一朵馥郁之花婉转颤抖。有铃音阵阵,春露点点黏涩。
正当疾风欲起,却恰如春梦,了去无痕。
唐旭之满脸窘迫,一时间不能言语。
李缳躺在身侧,凤眸微微思索,忽然后知后觉,诧异地望向唐旭之。
唐旭之低下头,“许是今日太累。”
李缳不语,心下生疑。但到底不是多重欲之人,当即轻搂唐旭之,“早些安置,来日方长。”
却是洞房花烛夜,各自唏嘘。
……
国公主下嫁当晚,右相府有人对月舞剑,剑影三千,毫无章法。
谢皇后在长春宫内,点了一整晚的彩灯,静坐一宿。
晋献帝立在勤政殿窗口,细想与中宫皇后,已结发三十余载。亲眼瞧着国公主从幼女长至及笄,而后出嫁。
陈郡谢氏,谢家家主谢丞和夫人孙姚则跪在一人牌位前,“父亲,阿宴之女,您的亲外孙女,也是亲孙女,今日大婚,嫁与崇宁巷唐家。您在天上瞧见,可以安息了。”
谢氏夫人孙姚拍了拍左相谢丞的肩膀,“过去公主在谢氏所受苦楚太多,索性已经过去了。”
谢丞叹气,他牵着发妻的手,不愿去回忆往事。
如今国公主下嫁,东宫太子尚未迎娶正妃。
另有梁妃所生六皇子李肃,已然十岁。冷宫内,还有一位被监禁终身的昔日废太子李齐。
朝臣各自为营,世家亦想早日站队。
大晋国土内,至今仍有废太子旧部暗中涌动。
右相王怀清,权势倾天,手段狠辣。礼部尚书张颐,结党营私,笼络寒门新秀,为陛下犬马。
国土之外,北玄与西戎虎视眈眈。
晋献帝如今这一招,究竟能否为死水注入生机,不得而知。
只是谢丞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力,千年谢家,不能毁于他手。
孙姚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又开始想,不知长春宫那位,今晚可还安好。
当年国公主幼时经历的灾祸,饶是至今想来,仍旧后怕不已。